李郢死死凝視著顧棐南,頓覺呼吸困難,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才讓自己沒把滿心的不安流露半分。
他的胞胎兄弟。
這件事,當無人知曉才對。
哪怕是死,也極為隱秘,并非公之于眾的事!
除非內部出了叛徒!
李郢的呼吸聲逐漸粗重,甚至惹來了旁邊男人的關注。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人,旋即再度看向顧棐南。
“你從何得知?”
顧棐南卻只是笑,依然目光灼灼盯著李郢,準確來說,是盯著他的手指。
“比起我從何得知,我更好奇,李大人手中拿的是什么?”
音落,一股濃烈的肅殺氣息驟然而起,李郢黑冷的眼睛盯著人,掌心中的玉竟是在此刻冰涼無比。
“顧大人,你未免太膽大了。”
“在此處,只有你一人。”
來此之前,主神司的人早已蟄伏各處,哪怕是跟著顧棐南那幾個厲害的殺手,也得應付一陣子。
他既然急著把那衛枕鈺救出來,必然是單槍匹馬的進來。
若真是不知好歹,在此刻,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也未嘗不可。
左右……收網計劃已經接近尾聲了。
到時候只要顧棐南還留著一口氣,就足夠威脅一些人了。
當然,也包括牽制住旁邊這人。
李郢思緒翻飛,忽而笑的帶上幾分陰冷,他微微揚起下頜,睨著顧棐南。
“顧大人許是年少,還不明白如今大昊的朝局聽命于誰。”
顧棐南瞇了瞇眼,緩緩轉動著手指邊一個小小的銀環,閑庭信步般往前走著,絲毫沒把李郢的話放在心上。
不僅如此,他還閑適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勾唇笑的燦爛。
“大昊三分,一派聽于陛下,以上三公為首,加上太后鄭家的勢力,倒也不是能輕易撼動的。”
“一派中立,不站朝黨,明哲保身,因著人數不少,倒也不好分裂拉攏。”
“而最后一派——似乎是聽命于太傅大人,事事從力,門客遍布貴族庶子,不是嗎?”
李郢嘲諷一笑:“看來顧大人也知道的不甚清楚。”
“在這朝中只有兩種人,李家門客,和即將成為李家的門客。”
音落,甲胄男人不耐的擰眉,淡淡瞥了李郢一眼。
空氣也瞬間安靜下來。
顧棐南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嘆息一聲。
“太傅,位高權重者,更得謹言慎行。”
“剛才,你犯了大忌。”
李郢嗤笑:“顧大人,教育我,還輪不到你。”
只見那清越的男人只是微微一笑,扣動了一下手指邊的銀環,下一剎那,鋪天蓋地的透明絲線拉扯開,猶如蛛網,緊緊貼在了李郢的頸側!
緊接著,顧棐南薄淡的聲音如霧散開。
“李大人,信口開河,假傳圣旨,竊掉玉璽。”
“罪罪并重,顧某越俎代庖——亦未嘗不可。”
李郢眼瞳驟然緊縮!
竊掉玉璽。
此話猶如當頭一棒。
下一刻,李郢面上一點點顯露出來猙獰之色。
陰冷的語調自他的唇齒中摩擦出來:“顧小子,奉勸你,別把小命當籌碼。”
忽然間,無數弓箭手竟是從不遠處的高墻上顯露出來。
箭指中央。
只待出弓。
*
深黑的牢獄中,衛枕鈺靠在墻邊靜靜地盯著面前即將燃盡的香。
就在煙灰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緩緩站起了身。
門外,玄三玄四早已在側。
“主子,外面都安排好了。”
衛枕鈺深吸一口氣,旋即點了點頭。
“出發。”
急促的馬蹄聲飛揚起來,一小隊黑衣人疾馳奔出狹道,帶起的塵灰幾乎掩埋了站在總衙墻頭上的人。
“總司,就這么放他們走了?”
總司咬了咬牙,轉頭看去,眼神復雜。
“你攔得住?”
跟班瞬間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這個顧夫人的兇悍他可是聽的耳朵都快要長繭,才不會那么沒眼力見的去試探。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總司逐漸深幽的眼神。
就在他把衛枕鈺領到牢房后,仍然想不通背后之人的目的,直到姜東告訴他,在京城許多官員的周遭發現了蠱蟲蹤跡。
他是愚鈍,但不是癡傻。
加上荊州那沸沸揚揚的時疫究竟是什么惹出來的,他也心知肚明。
這是幕后黑手的一場毀滅計劃,牽涉了很多人的性命,甚至會把京城也變成人間地獄也不一定。
他的確不是什么心懷大義的好官,但,也絕不想自己的家人陷入一場難以抑制的災難中。
眼下,似乎有人能救世。
故這個順水人情,他得給。
京城京郊,為首的女人一身黑色勁裝,緊緊盯著來往的馬車。
若是情報沒錯,這里會至少出入十幾個蠱門的弟子。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顧棐南臨走前留下的字條。
他說,教神應當是把之前的大計劃提前不少,但這也是他的猜測。
一日前,得來消息蠱門首傳弟子蠱三微一直是教神的左膀右臂,而此人也正是造就整個荊州災難的源頭。
且孫遮算了一次上卦,最近京城陰相太甚,玄門不吉,意味著所處之地有大患。
邑東暴動頻頻爆發,甚至有兩支義軍占山為王,高舉主神司大旗。
短短兩三日,竟是已經號召了八萬民兵隨之立身,不僅如此,他們每人還配備著完整的軍械,甚至比京軍的還要精良一些。
主神司教徒接二連三的從大昊各地冒頭,來勢洶洶,且呼聲極高。
謝升如早就發覺不對,已經趕赴嶺南講學,可惜只是星星之火,甚至還遭遇了接二連三的阻撓。
衛枕鈺想到這里,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冷銳的眸子掃視著四周。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郢依靠的那支力量,眾人皆是奇能異士,不亞于玄三他們的武功,甚至還有自己的一技之長。
可謂防不勝防。
“你在擔心顧棐南?”一道清朗的男音驟然插入。
衛枕鈺微微側眸,看到那帶著巨大斗笠策馬而來的男人。
她微微挑眉,卻是戲謔的語調。
“上次見,還是要殺要打的,這次轉性了?”
男人低嘆一聲,掃過遠處的城門,只是評價道:“在這里,守不到人的。”
女人卻是笑的開心:“我自是知曉這一點,故而在這里也不是守他們。”
“而是——”衛枕鈺故意頓了頓,旋即勾起唇,“等奉大人啊。”
奉堯眉頭一跳:“顧夫人還真是聰明。”
衛枕鈺收回視線淡笑一聲,面上的神情也正經起來。
“倒也不是我,是我們家顧大人可以提點,蠱人藏得神不知鬼不覺,方法奇多,憑眼睛必然看不出來。”
“但若是有國師大人在側,必然如魚得水,抓一個,是一個。”
奉堯:“不必如此高抬我。”
衛枕鈺:“國師太過謙虛。”
音落,兩人竟是都沉默下來。
夜色濃稠,奉堯御馬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緩緩回頭望來,卻說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我不記得同顧棐南相處的幼年時光,你說,是不是很可悲?”
衛枕鈺只是微頓片刻,就淡聲笑答:“那你與師長相處可是愉悅?”
奉堯一愣,想到昔日山中學道,斂眸輕應:“那段歲月,甚好。”
衛枕鈺又問:“如今發覺自己有個弟弟時,又是何種心情?”
奉堯沉默一會兒,低聲語:“心緒……復雜。”
“何謂可悲?”
衛枕鈺笑著又接了一句,但很快又自問自答:“若是同親眷此生不相見,見之也是兵戎相見,許是可悲。”
“可你先有良師,后有重逢兄弟,再有悉通卦術,便是失了些共同度過的時日,又如何能算作可悲?”
奉堯愣住,握著韁繩的手指用力了些。
衛枕鈺也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只是笑著搖頭又道:“對顧棐南來說,你叫奉堯也好,顧宵北也好,在他心底都是血脈相接的親兄長。”
“不圖你幫扶,至少你們兄弟二人非對立立場,這就夠了,不是嗎?”
奉堯說不出她的話究竟是哪個字戳中了內心,只得低下長睫,掩飾住涌起的熱霧。
好半晌,他啞聲道:“我此生,都不會再害他了。”
奉堯也好,宵北也罷,終究名號而已。
就像那日他主動找到阿南坦白一切一般,知曉他是他的弟弟,足矣。
正想著,耳邊竟是已經響起馬蹄聲。
衛枕鈺的聲音卷進風里。
“好了國師大人,該抓蟲子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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