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君，畢竟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祝靈昭作為蕪國小公主，根本無法洗清關系。
據說在朝堂之上，有不少人都參了祝靈昭一本，要求陛下早日處理掉她。
可司燭黎的反應卻無愧于暴君之名。
他將膽敢在朝堂上當面提祝靈昭的大臣全都拖出去打板子。
聽說慘叫聲不絕于耳，流出來的鮮血讓太監們擦了三個時辰都沒有徹底擦干凈。
這些都是傍晚的時候，向蔓過來告訴祝靈昭的。
可以說，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向蔓是唯一愿意主動接近祝靈昭的人了。
“娘娘，你在聽嗎？”向蔓問。
祝靈昭回過神來，點點頭。
向蔓笑道，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桌上的糕點：“你今天這是怎么了？三日不見，你好像有了心事。就連你最愛吃的糕點都一口未動。”
“別擔心，我們都知道你與那些刺客無關。陛下也是向著你的。”
祝靈昭蔫噠噠地趴倒在桌子上。
這些都無所謂。
她只是被夜里的一只無臉小妖精傷透了心。
至于糕點……
祝靈昭偷偷地瞟了向蔓一眼。
她其實很喜歡這個漂亮又能干的姐姐。
可是今天，向蔓姐姐卻和往常不太一樣。
——她變得莫名有些焦躁。
盡管向蔓掩飾得很好，可祝靈昭卻還是察覺到她時不時注意時間的舉動，以及……偶爾泄露出來的殺氣。
向蔓想殺了祝靈昭，甚至想現在就動手。
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祝靈昭整只貓都灰暗下去。
為什么呀？
小貓咪做錯什么了嗎？
向蔓沒有動手，無非就是顧及著周圍都是宮女太監，她得手的成功率太低了。
祝靈昭都不敢吃糕點。
她怕兩口下去小貓咪就魂歸西天了。
這個世界真的好冰冷好無情。
祝靈昭能感覺到，向蔓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在掂量著獵物該從哪里下口。
“吃點吧。”向蔓將糕點盤子推到祝靈昭面前，笑著說道，“我聽說你今天中午就沒有吃多少，不要餓壞了肚子。”
她話語溫和中帶著一點親昵。
可是，祝靈昭中午沒吃多少東西的事情，向蔓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祝靈昭抬起頭來看著向蔓，眨了眨眼睛。
向蔓不解道：“娘娘，怎么了？”
祝靈昭低頭“唰唰唰”寫起來，只給向蔓一人看到紙上的字。
【向蔓姐姐，你為什么想殺我呢？】
她竟然知道了！
向蔓的瞳孔驟縮。
她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動手，直擊少女那纖細的脖頸。
但當向蔓抬起頭來時，卻驀然撞進了祝靈昭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
祝靈昭靜靜地看著她，嫩白嬌艷的小臉上滿是無辜，又把寫著字的紙往她面前推了推。
是了。
就是這種看起來懵懂可欺，卻總在關鍵時刻顯得異常平靜的態度。
那雙清亮的眼睛里沒有攻擊性，卻又帶著不可思議的穿透力，仿佛銳不可當的利箭。
向蔓被這種眼神定在了原地，渾身僵硬得像是一塊木頭。
向蔓幾乎是苦笑著想道：就是因為少女身上這種矛盾的反差感，在關鍵時刻顯露出來，才更加嚇人。
就像是空城計，在那敞開的城門之后，誰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機關埋伏，才會猶豫不決、舉棋不定。
又像是平日里那種總是笑瞇瞇又好欺負的家伙，突然從背后掏出一把大砍刀來把人大卸八塊。
現在就算是祝靈昭突然狂笑著說她才是策劃了一整局棋盤，令大家自相殘殺的真兇，向蔓也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面前的少女到底是失憶，還是假失憶？
已經不重要了。
向蔓知道，當少女在紙上直白地挑明這一切的時候，她就已經輸了。
因為祝靈昭并沒有問“你是不是想殺我”，全因她已經認定了這一點，無需再過多去追尋。
但祝靈昭并沒有立刻叫來宮女太監們，而是只把這句話給向蔓一個人看。
這是給她一個機會嗎？
如果她能放棄殺死祝靈昭，如果她愿意配合，那祝靈昭就會放過她，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向蔓在電光石火間便想清楚了這一切，忍不住在心中為祝靈昭的手段拍案叫絕。
這是攻心之計。
讓向蔓自己去選擇，究竟是冒著巨大的風險去賭殺死祝靈昭的那一點可能性，還是放棄殺心保全自己。
正常人都知道該怎么選。
而祝靈昭就不費吹灰之力解決掉了隱患。
“呵……盡管我一直聽說你聰慧又敏銳，但我自認為我也不差。”向蔓苦笑著喃喃道，“如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果然很厲害。”
“真不愧是……”
真不愧是能夠牽制魔尊的女人，整個魔域的王后。
盡管世人總認為祝靈昭是走了大運，不知為何就被魔尊所看重。
但也許是魔高一尺，貓高一丈呢？
向蔓不禁想起近來聽到的那個傳聞：王后才是魔域里最可怕最變態的人，最喜歡凌虐人心，把魔域里的城主們都當做自己掌心里的玩具。
有幾個城主甚至被她玩弄的道心破碎，不得不又選了幾個倒霉鬼頂上來繼續被她玩弄。
原來這都是真的！
祝靈昭其人，竟恐怖如斯！
祝靈昭：？
祝靈昭瞅了瞅向蔓不知為何蒼白起來的臉色，有些茫然：向蔓姐姐在說什么呢？
她只是好奇問了一下原因而已呀！
“你不用再裝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向蔓抬起頭來，盯住祝靈昭，然后驀地冷笑了一下，“但是，你以為你真的能夠操控一切嗎？”
向蔓壓低了聲音道：“你恐怕要失算了。”
祝靈昭沒有以前的記憶，這就是她最大的失誤！
祝靈昭或許以為，可以用這宮里的權勢和性命來威脅向蔓，殊不知，這其實是一場成仙的試煉。
幻境中的榮華富貴一文不值。
更何況他們也不會死亡，死了只是失敗了退出這場幻境罷了。
而殺了祝靈昭，卻有機會能一舉登仙！
這個選擇，恐怕是祝靈昭完全沒有想到的。
總歸這也是第八天了，如果再不動手，幻境也即將終結。
就在話音剛落的下一秒。
向蔓猛地越過桌子，撲向了祝靈昭。
她單手成爪狀，涂著豆蔻紅妝的長指甲直直對準了祝靈昭的喉嚨。
“啊啊啊啊——娘娘小心！”
周圍的宮女驚恐地尖叫起來。
桌椅翻倒，糕點茶盞乒乒乓乓地碎成一地。
祝靈昭“呲溜”一下從椅子上滑了下去，仿佛一只沒有骨頭的貓，險險避開了向蔓的攻擊。
“別想跑！”向蔓一擊不成，繼續追了上來。
祝靈昭左躲右閃，和向蔓繞著柱子轉起了圈圈。
因為事發突然。
一個是和鳳宮里最受寵的娘娘，一個是實際執掌后宮威望甚深的貴妃娘娘。
誰都不知道貴妃娘娘為何突然像是發瘋一般要殺人。
宮里的太監宮女們頓時慌亂成一團，自顧放生尖叫。
“乒乓”、“哐啷”……
祝靈昭隨手把盤子扔過去，砸在向蔓腳邊的地上。
“給本宮抓住她！”
向蔓厲聲喝道。
可是周圍宮女太監們又猶豫著不敢上前。
祝靈昭發不出聲音，只能往宮外跑。
“站住！”
就在伸手碰到宮門的那一刻，向蔓長而尖利的指甲也扯住了祝靈昭的衣擺。
與此同時，宮門轟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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