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隊部,肥田村長還是有些不能確定大倉的真實意圖。
因為去年的時候,他在磚窯當著幾個公社干部的面兒,明確表示本村的土質不適合燒磚。
后來肥田村長也請來技術過硬的燒窯老師傅,確定了大倉那話的真實性。
如果僅僅是因為王連舉的技術不行,那么可以請技術好的師傅來燒窯。
但是土質不行,表示磚窯投入的四萬多塊錢打了水漂。
現在磚窯已經廢棄快一年了,制磚機都已經銹跡斑斑。
肥田村長正準備把機器什么的,能賣的全部賣掉,剩下不能賣的就那么一扔算了。
沒想到現在大倉要來承包磚窯。
肥田直接問他:“你明知道土質不適合燒磚,還要承包,什么意思?”
“當時咱村磚窯成品率低,也不全是土質的問題。”大倉說道,“關鍵還是燒窯的技術不行,這回我要承包,就請個技術好的師傅,提高成品率不就掙錢了。”
肥田一開始要辦磚窯的時候,就是受了叔伯小舅子王連舉的蠱惑,那時候他確實對燒磚一竅不通。
王連舉說什么,他就信了什么。
可是現在,經歷了那么多事,也請教了不止一個燒窯師傅,肥田現在對燒磚這事也很內行了。
他完全能夠確定,本村這個磚窯,就是請神仙來燒,成品率也高不到哪里去。
且不說承包費的問題,就是一分錢不要讓他干,除去人工費,燃料和運輸等成本,依然是要虧本。
難道大倉不知道這一點?
“大倉,你確定你就能掙錢?”
肥田當然十分希望大倉把磚窯承包下來,然后虧得他傾家蕩產。
但他不明白大倉明知道是個火坑,為什么還要往里跳?
大倉笑道:
“不掙錢我干嘛要承包!
六大爺,你看看一年得多少錢的承包費?”
肥田琢磨了琢磨,伸出四個手指:“四千。”
大倉直接給嚇了一跳:“六大爺,這也太多了吧?”
“不多。”肥田村長說道;
“原來建這個磚窯的時候,連基建加機器什么的,一共花了四萬塊錢。
你先算算這四萬塊錢,一年光利息就得多少錢?
然后還有機器磨損。
再說你得挖村里的土,這個也得算錢。
四千塊錢一點都不多。”
大倉正色道:
“六大爺,賬不是這樣算的。
咱這個磚窯,從建起來到停工,一共干了兩年多。
這兩年全部的銷售額,不過才兩萬多一點。
也就是說,一年賣一萬塊錢的磚。
然后為了生產這一萬塊錢的磚,光費用就去了兩萬多。
也就是說,咱們干著的時候,每年要虧損一萬塊錢。
我要是每年上交四千,合著你是讓我一年就虧上一萬四千塊錢啊?
這么多錢,我們家干好幾輩子也還不上。
算了,我看你也不想往外承包,那就留著吧。”
“哎哎哎,”肥田趕緊叫他:
“你別走啊,你到底想不想承包?
那你自己說,給多少錢的承包費吧?”
大倉只是作勢要走,站起來了其實還沒開始邁步。
看樣子他是真的想承包,又坐了下來。
“我跟您交個底,我要是承包,首先我把費用降下來。
就是我們幾個玩得來的一塊兒干。
人也不要太多了,什么會計啦,外跑了,都不用,我自己就干了。
反正我打算著,一年能出一萬塊錢的磚就挺好。
按照百分之十的利潤來算,滿打滿算我能掙一千塊錢。
這一千塊錢呢,我跟村里平分。
所以,我最多能出五百塊的承包費。”
“那么大個磚窯,一年五百塊錢的承包費,太少了吧?”肥田故作為難地說。
“不少了,關鍵咱們這個磚窯不掙錢,土質不行,要不然的話村里也不能讓它停產吧!”
“這么大個事,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這得開個班子會,明天給你答復吧。”
大倉高高興興走了。
肥田高高興興召開了班子會議,討論大倉要承包磚窯的事。
本來就是一個廢了的磚窯,有人承包,班子成員當然大多數都很高興。
唯一不高興的是保管員梁秉海。
但是所有人都表示同意,他也不能站出來否定別人,因為他一個人的不同意見,根本不管用。
而且村里的事兒,別看肥田還召開班子會議討論,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讓你們知道有這么回事。
這么多年了,村里的大事小情,全是都是肥田一言而決。
別人提出不同意見,根本不管用。
實際上也沒人敢挑戰肥田的決定。
晚上散會之后,梁秉海偷偷去找大倉。
他怕讓大倉娘知道這事上火,還是偷偷把大倉叫了出來。
又是上次那個角落,當時梁秉海向大倉透露了肥田要使壞,指使宋其廷謊稱丟了公章。
現在這個角落直接成了倆人的接頭地點了。
梁秉海鬼鬼祟祟在黑暗中四處張望一番,確定周圍沒人,這才對大倉說道:
“大倉,你都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學,你叔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孩子。
沒想到這回怎么糊涂了?
咱村那個磚窯停了快一年了,機器都銹了,現在還能不能用都不一定。
這個先不說,關鍵是咱村的土質不適合燒磚,這個話題一開始還是你提出來的。
土里含雜質太多,燒得稍微火大一點就成了琉璃。
人家的磚燒出來都是四四方方的,你看看咱們磚窯,現在還堆著那么多廢磚,都燒成溜溜頭了,都是圓的。
你要承包磚窯,這不是往火坑里跳嗎?”
“叔,這個我都知道,去年我就知道。
磚窯成品率那么低,第一是土質有問題,第二就是王連舉是個半瓶子醋,技術不行。
這些我都有辦法克服。
你放心吧,我能掙錢。”
“我不放心,我怎么能放心呢?”梁秉海還是不依不饒地說:
“你說你在木器廠干得好好的,干嘛又要承包磚窯自找麻煩?
你說你圖了個什么?”
“叔,我還真不圖什么。”大倉說道:
“咱村的磚窯虧了那么多錢,其實主要是虧了那些在窯上干活的老少爺們。
去年磚窯一停,對外宣稱倒閉了。
那些干活的欠的工資,一分錢也沒拿到。
我就想通過我的承包,讓老少爺們把血汗錢拿回來。”
“你這個想法是好的,可是你明明掙不著錢啊。
再說你一年交五百塊錢的承包費,磚窯欠著一萬多塊錢的工資呢。
你得承包二十多年才能把大家伙的工資補上,這怎么可能嘛!”
“沒事,慢慢來,我還有后續的辦法。”大倉信心滿滿地說:
“叔,我托付你辦個事。
明天你跟肥田說,就說怕我虧損了交不上承包費,建議承包費一交就交兩年的。
而且承包費收上來,立馬補發原來干磚窯的工資。”
梁秉海越聽越懵了。
但是大倉一再拜托他去這樣跟肥田說。
而且梁秉海也知道,這話肥田聽了肯定高興。
因為分明就是幫著村里說話嘛。
這是把大倉坑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