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進倉之所以在一開始公安問話的時候,故意做出輕描淡寫的樣子替宋其果開脫,就是覺得宋其果畢竟還年輕。
雖然他曾經想弄死自己,但年輕人一時沖動,往往會辦糊涂事。
梁進倉就是想給宋其果一條活路。
不想宋其果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被槍斃。
因為治安惡化,嚴打很有必要。
但是嚴打就意味著打擊面的擴大化,以及刑罰過重的問題。
宋其果參與流氓團伙打家劫舍,判個十年二十年也是應該,但還罪不至死。
只是沒想到這混蛋連英子都看成仇人。
原因很簡單,不就是他在離開村子的時候,來自己家門前示威,英子恨不過,給他潑了一頭屎尿。
可英子是個弱女孩啊,之所以干出超發揮的事情,只不過就是因為他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英子深愛的大哥。
潑完了英子自己都嚇得渾身顫抖,哽咽得上不來氣了。
就這樣一個小女孩,都被他給惡毒地標注了。
試想如果沒有這次嚴打,每天被人惦記,自己能保護得妹妹周全嗎?
就在那么一瞬間,梁進倉甚至都想推翻自己剛才的證言。
把宋其果為什么要弄死自己,又是怎么實施的,原原本本和盤托出。
相信這番話說出去,這種高壓形勢之下,宋其果必死無疑。
可是,一想到宋其果僅僅比自己大一歲,今年不過才二十一歲而已。
要是因為自己一句話,就被一槍爆頭剝奪生命,怎么也于心不忍。
而且,宋其果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能干出那樣的事,跟他的家庭教育也有很大關系。
就是因為他的村長老爹太強勢了,造成了宋其果從小頤指氣使,唯我獨尊的心理,為所欲為的習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也是不正常的家庭教育和家庭環境的受害者。
唉,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上天有好生之德。
“公安同志,像宋其果這樣的人,我建議多判幾年。
這人太小肚雞腸了。
也許是因為我罵過他的爺爺奶奶,他居然把我標成仇人,還想讓我必須死。
我妹妹其實沒怎么得罪他,就是他讓村長趕走了,讓他離開梁家河永遠別回來。
他就到我家門口去罵我,放狠話,說過兩年回來跟我較量。
我妹妹讓他罵得氣壞了,弄個尿盆子給他潑頭上了。
哪有什么大事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辦案人員基本也就弄明白了。
無非是孫家兄弟害怕梁進倉那事承擔責任,弟兄仨早就統一了口徑。
梁進倉的證詞能跟宋其果的供詞對應起來,說明宋其果沒有說謊。
快審快判的辦案大原則之下,宋其果這份復仇名單就算調查完畢了。
梁進倉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周寡婦。
在路邊踟躕。
她算是被公安抓來的,但是現在拘留她也沒地方擱,就暫時放走。
只管拉來,不管送回去。
她正在犯愁怎么回去。
一看大倉推著自行車出來,趕緊驚喜地跑上來:“大倉你是不是要回村,帶著我唄?”
為了表示親近,還對大倉展開一個媚笑。
剛剛在公安詢問的時候,還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當中的大倉,看到周寡婦這個笑容……
往事歷歷上心頭。
當初這娘們兒不但沖自己媚笑,還用指甲蓋劃自己。
撕開扣子,扯亂頭發!
差點就讓她害得一命嗚呼。
世界上什么東西最厲害?
應該是稱為“精”的東西。
比方說,最甜的東西,叫糖精。
最酸的,是醋精。
最有心眼的,叫人精。
最禍害人的,叫害人精。
梁進倉看得很明白,周寡婦就是個典型的害人精。
一個害人精,還想讓自己用車子把她馱回去?
馱著這么一個東西,對自己的人格都是一種侮辱。
他冷冷地說道:“不好意思嬸子,我還有事,你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騙腿上車子,飛快地走了。
回到村里的時候,已是天近黃昏。
又是家家戶戶炊煙裊裊的點兒。
自從搬進新房子,他們弟兄四個只是晚上回老屋睡覺,其他時間都是來新屋。
轉過街角,看到自己家門口聚集著好多人,還有人出出進進的。
心里一沉,這情形,明顯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些村民也看到他了,紛紛嚷道:“大倉回來了,大倉回來了,快回家看看吧!”
進了家門,就見院子里也有好多人,在那里議論紛紛。
而且看到自家的院子里一片狼藉。
就像剛被鬼子掃蕩過。
這是自家的新房子,可是這情形,跟前年秋天老房子被孫世文他們打砸,何其相似。
“大倉回來了,進去看看你娘吧!”村民們紛紛閃開一條道路。
支住車子往屋里走,一路看到都是被打砸過的狼藉。
屋里也有很多人。
二嬸和三嬸靠在炕尾,頭發散亂,臉上均有傷痕。
母親坐在寫字臺旁邊的椅子上,倆手扶腿,低著頭一聲不吭。
好多婦女在勸她們。
“這是怎么了?”大倉問道。
母親抬頭看看大兒子,又低下了頭。
旁邊一個嬸子代為答道:
“剛才肥田家帶著姓宋的一群婦女,把你家砸了。
你娘她們在地里干活,聽到這個消息跑回來,讓姓宋的給打了。
那不是你二嬸和三嬸上來拉,也被她們打了。”
肥田家就是王蓮鳳。
雖然村長這一段時間威風掃地,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村長還是村長。
姓宋的還是那個滿門忠烈的姓宋的。
王蓮鳳振臂一呼,她們姓宋的那些親支近派還是不敢不聽她指揮。
孫世文弟兄仨從公安局回來,帶回來相當不好的消息。
據說公安局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宋其果要殺死大倉。
現在大倉也被公安局叫去了,只要大倉指控宋其果前年的時候要打死他,宋其果基本就得判死刑。
孫家兄弟之所以要散布這樣的流言,就是有點做賊心虛。
因為兄弟三人為了給自己開脫,異口同聲指控宋其果前年棍棍不離大倉要害,分明就是鐵了心要打死他。
看樣子公安局比較信服兄弟三個的證詞。
這樣一來,宋其果不就成殺人犯了。
肯定會被槍斃。
弟兄仨害怕姓宋的把宋其果之死的賬記到他們頭上,所以才回來散布流言。
目的就是讓姓宋的把仇恨記到大倉頭上。
不要記到他們姓孫的頭上。
不得不說,弟兄仨散布流言的效果很好。
而且從從邏輯上說,這本來就是宋其果跟大倉之間的仇恨。
話傳到肥田兩口子耳朵里,夫妻倆對這話深信不疑。
他們毫不懷疑大倉到了公安局會添油加醋,用最惡毒的證詞把他們的小兒子置于死地。
一想到小兒子必死無疑,肥田直接崩潰。
躺炕上起不來了。
王蓮鳳由悲生恨,如果小兒子真的被槍斃了,那她就抱個炸藥包子跟大倉全家同歸于盡。
就是現在小兒子還不知道生死的情況下,也要先報復一下大倉家。
當然最好是通過這種方式震懾他家一下。
萬一震懾管用,大倉不敢指控她們的小兒子呢?
王蓮鳳立即糾集起老宋家的親支近派,村長家的鐵桿擁躉,十幾個娘們兒浩浩蕩蕩去大倉家打砸。
大倉娘從地里跑回家,妄圖阻止打砸,被這群娘們兒給群毆了。
秉義家和秉禮家拼命護著大嫂,也殃及池魚,被一起打了。
左鄰右舍看到姓宋的這群娘們兒瘋了,有些膽怯,大多就是在旁邊拼命地哭喊,讓她們別打了。
而且這么多年了,姓宋的早就強勢慣了。
王蓮鳳這次帶來的全是姓宋家的精銳。
所以姓梁的那些娘們兒,真正敢參與到混戰里邊的,并不多。
王蓮鳳她們在大倉家瘋狂打砸一番,把大倉娘她們妯娌幾個撕頭發撓臉打耳光的,暴打一頓。
這才叫罵著離開。
叫罵的內容只有一個,如果宋其果被公安局處理了,有個什么好歹,絕對會讓大倉償命。
梁進倉看看母親,再看看二嬸和三嬸,他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自從前年被周寡婦陷害開始,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到現在都沒有結束。
讓自己的母親和二嬸、三嬸她們無辜地受連累。
二大娘拍打著手憤憤地叫道:“咱們老梁家沒得罪他姓宋的啊,怎么就沒完了啊?”
大倉冷聲道:“姓宋的就是欺負人習慣了。”
母親抬起頭看著兒子:“老大,這事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算了?”
其實母親心里十分糾結。
自己家這次真的是一點毛病沒有,卻平白無故地又讓人打砸一遍。
這回不但自己挨打,連他二嬸和三嬸都跟著挨了打。
要是就這么咽了,實在是咽不下去。
可要是不咽,糾集人去找姓宋的打回來,很可能會演變成姓梁的和姓宋的一場大戰。
不管是傷了誰,甚至再出條人命,那就甭過了。
這時一個婦女叫道:“肯定不能這么算了,剛才俺大叔過來看過了,他說回去拿槍去,先把肥田那個胖母豬老婆給他轟了!”
“什么?”梁進倉一聽大驚失色,“俺爺爺去了?”
“應該是去了吧?反正氣沖沖回家拿槍去了。”
“壞了——”大倉拔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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