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顧老師沒想到表弟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簡直是石破天驚啊!
什么,如果跟梁家河結親,就會被騙?
表弟一看表哥一臉驚訝的樣子,心里暗暗得意。
他繼續說道:“本來這些事我不應該說,說了好像砸媒似的。
可這是麗麗的終身大事,當表叔的知道梁家河那邊的底細。
要是不說的話,對不起孩子。”
在外間忙活的表嫂子聽到了“砸媒”二字,提著鍋鏟子摽在門框上,插了一句:
“她表叔,那你到底是不是來砸媒的?
我可是聽人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
表弟干笑:“嫂子,看你說的,我剛剛的意思是,就怕我說了實話,你們跟梁家河的親事散了,那我不就變成砸媒的了嗎!”
表嫂子冷冷說道:“是啊,砸媒肯定不如說媒好。我聽人說,幫人說成三樁媒,下一輩子就能托生個貓。”
所謂的“托生個貓”,指的是下輩子轉世為貓。
在老百姓眼里,貓是世界上最有福的生物。
貓啥活都不干,整天吃好的,喝好的,還可以睡到炕上,主人有時候還抱著,這種生活最讓人羨慕了。
據說,救十條人命,才能有一次轉世為貓的機會。
但是只要說成三樁媒,就能獲得這樣一次殊榮。
可見,促成一樁親事,能頂三點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條人命。(注:非水字數,否則還可以無限三下去)
那么,破壞一樁親事呢?
是不是相當于殺了三點三三……條人命?
是不是就會永世不得為貓?
這個沒有明確記載。
而且顧老師關注的重點也沒放在轉世為貓的問題上。
他對老伴說道:“我們男人說話,娘們兒插什么嘴,趕緊炒菜去。”
然后示意表弟:“你繼續說,姓梁的有什么問題?”
表弟看看表哥的臉色,就像下了天大決心似的:“那我也不藏著掖著,知道什么就說什么了啊!
人家給麗麗介紹的那個梁二倉,是家里的老二吧?
我先從他爺爺說起。
他爺爺叫梁金元,手上有人命。
早先殺過人。”
“這個我知道,”顧老師說道,“不是說他爺爺殺過土匪嗎?”
“你聽他胡吹!”表弟一瞪眼:
“那都是跟不了解內情的外人編的瞎話。
說什么那年反了劉黑七,他殺的是劉黑七的人。
可是他們村里的人都說了,反了劉黑七那年,梁金元才十五六歲。
還是個孩子。
多少身強力壯的成年人都被土匪殺了,他一個孩子,能殺得了土匪?
據梁家河知情的人說,其實他殺的是老人,搶了人家的包袱。
回來還跟人說殺了土匪。
其實梁金元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
顧老師轉著手里的茶碗,低頭不語。
表弟一看自己的話效果不錯,趁熱打鐵:
“然后再說那個梁二倉他爹,叫梁秉仁。
你聽聽他那名字吧,秉仁,秉仁,不就是個病人嘛。
早早地就死了。
我可是聽梁家河的人說了,梁秉仁那病有蓄根!”
莊戶人所謂的“蓄根”,學名叫“遺傳病”。
意思是說,梁秉仁年輕力壯的時候突然嘎巴死了,那么他的兒女到了他那年齡,大概率也會嘎巴死了。
不得不說,這話太惡毒了。
農村人砸媒,說別的壞話砸不散,只要說對方家族有遺傳病,傳染病一類。
沒有砸不散的。
沒辦法,誰讓梁秉仁偏偏大號叫病人呢。
你要敢否認沒病,那么為什么偏偏身強力壯的年齡嘎巴死咯?
表弟偷眼看表哥的臉色,發現表哥的神情越來越低沉。
這說明自己的話很有效果,于是繼續說道:
“最厲害的就是梁二倉那個娘。
那可不是個含糊娘們兒。
守寡沒有幾天,就坐山招夫弄了個瘸腿的男人。
那個男人在她家里什么地位都沒有,整天就知道干活,飯都不管飽。
他娘在村里就是個老婆王,沒人敢惹她。
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生產隊的時候,分什么東西都得她占先。
總想多吃多占。
連生產隊長都敢罵。
你說她能厲害到什么程度?
回到娘家村,居然攪拉一盆子屎和尿,給她兄弟媳婦扣到頭上。
扣頭上還不解恨,反咬一口,把她親兄弟、親兄弟媳婦給抓到派出所去了。
你說這樣的婆婆,麗麗要是嫁過去,在那個家里能打出滾來嗎?”
顧老師的臉越來越黑,手都有點哆嗦。
說得口干舌燥的表弟自己拿起茶壺倒了茶,咕咚咕咚喝上一碗,抹抹嘴:
“梁二倉這個人吧,據說還算老實。
可是他大哥,那個梁大倉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聽說這幾年在外邊做買賣,坑蒙拐騙的,好像欠下了不少債。
他那個妹妹吧,還是個拾羔子。
據說就是撿來當童養媳養著,預備著哪個兒子娶不上媳婦給哪個。
為什么要撿個童養媳?
還不是他娘知道自己在村里名聲臭,兒子很容易打光棍!
那個梁三倉就更不是什么好東西了,去年夏天在縣城跟人打架,把人的腿都打斷了。
讓公安局抓進去,聽說花了不少錢才保出來。
那就是個土匪,隨他爺爺——”
啪!
一聲巨響。
打斷了表弟的話頭。
表弟無比愕然地瞪著他的表哥。
外間屋做菜的顧云麗和她母親聽到巨響趕緊跑進來。
只見表叔的腦袋上正在嘩嘩地往下流血,已經流得滿臉都是。
炕上和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壺碎片。
表叔的身上濕了一大片,沾著好多的茶葉沫子。
很明顯,這是茶壺砸在表叔頭上了呀!
顧老師猶自抬著手點指著表弟,氣得渾身都哆嗦:
“滾,你給我滾。
從今往后你不要登我的門!
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人家老梁家怎么得罪你了,你這么糟踐人家!
我們家麗麗好好的一門親事,你非得要給砸了!
砸散了對你有什么好處?
我把你當親表弟,你卻來禍害我們一家。
你還是人嗎?
給人砸媒喪盡天良,禽獸不如……”
看著表哥目眥盡裂,怒不可遏,恨不能把對方撕過來掐死的樣子。
表弟膽怯了。
而且頭上嘩嘩的血一直流也不是辦法,他得趕緊去衛生所止血,包扎一下。
他從炕沿上跳下來,轉身就往外走。
嘩啦——
顧老師把整個差盤子,連里面七八個茶碗都扔到了表弟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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