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你慢點。”
丑姑娘阿柔用盡全身力氣扶著秦珞走出房門,今日天氣不錯,她想著自家官人出來曬一曬能好快點。
再過幾月便是秋闈,通過者便為“舉人老爺”,也就擁有了做官的資格。若能通過省試、殿試,從今以后海闊天空,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當年北宋一朝宰相韓琦說過:“東華門外唱名者方為好男兒。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再加上朝廷重文輕武的政策,文人的地位在大宋實在太高。
誰家要是出了一個舉人老爺,那可不得了,這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啊!
秦珞便是讀書人之一!
“謝謝!”
秦珞下意識的說道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自家媳婦雖然又瘦又丑,但卻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好女子。
操持家務、侍弄莊稼樣樣皆會,洗衣做飯、擔水劈材種種都行。
要不是家中寒酸,每年還要供養他讀書念學,或許她的身子骨還能強壯一些。
他也問了丑姑娘名字-阿柔!
這可不是農家孩子能想出來的名字。
雖不知道她為何如此這般模樣,但現在卻是他的結發妻子。
或許她以前生在富貴人家,如今落難到此。
“阿柔,你還有家人嗎?”想到這里,秦珞詢問道。
等了半響,丑姑娘半天不曾說話,但嘴唇卻微微抖動。
丑姑娘聳了聳鼻子低著頭喃喃道:“奴家只有官人了!”
害!
秦珞聞言一怔,抬頭看向天邊:“我也只有你了!”
“嗯!”
丑姑娘緊了緊抓人的手。
......
曬再多的太陽也抵不上一頓飽飯,當務之急便是填飽肚子。
丑姑娘安置好秦珞在木樁制成的凳子上坐下,隨后便走向茅草屋旁邊的低矮棚子忙活起來。
打開米袋,只有一小撮的粟米。大米現在賣到了1500文一石,可不是自家能夠吃上的。
這是家里唯一的糧食了!
回頭望了望正在曬太陽的男子,丑姑娘咬牙全部拿了出來。大不了她多干點活,斷不能讓本就體弱的官人餓著。
丑姑娘的動作秦珞自然全程都看著眼里,但現在的他什么忙都幫不上,不添亂就最好不過。
約莫兩刻鐘的時間,飯菜便已做好。
粟米粥,一小碗野菜,這就是一餐全部。
大米、白面想都不要想,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上。即便是后世,在六七十年代,想要吃上大米白面都不容易。
“官人,多吃點!”
丑姑娘給秦珞盛了粘稠的一大碗,自己則是舀了一大碗湯水,一眼望去清澈見底。只要多加些水熬粥,還是能夠飽腹的。
“好!”秦珞端起碗來大口吞咽起來。
見官人大口喝粥,丑姑娘嘴角微翹,一臉的開心之色。
“咳!咳!”
秦珞好像被米粥噎住了,劇烈咳嗽起來。
“官人!”
丑姑娘剛剛喊出聲來,秦珞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碗‘咣咣咣’,三下五去二,大碗就見了底。
“噎死我了,幸好有這碗水。”秦珞緩過來后不好意思的看向丑姑娘。
“那啥,不好意思!喝了你的粥!”
“要不你吃我的!”
見秦珞一副愧疚的樣子,丑姑娘立馬開口道:“官人沒事就好,我不餓,你快把粥吃了吧!”
雖然粥沒了,但官人也沒事,她很開心。
“好的!”
秦珞不客氣的端起碗吃了兩口,但馬上就放在桌上。
丑姑娘見狀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不合胃口,可是.....”
“沒有沒有,我剛剛喝了一大碗水,這會吃不下了!”
“啊這!”丑姑娘阿柔不知如何作答。
“不能浪費糧食,你吃吧!”
秦珞理所當然的說道,雖然自己已經吃過,但若不是這樣,這妮子絕對不會吃。
“可是.....”阿柔還想說些什么。
秦珞見狀頓時抄起大碗:“既然你嫌棄,那就扔了吧!”
“官人不要,我吃便是!”她可不是嫌棄這粥被人吃過,而是心疼這粥,這可是家中唯一的糧食。
吃了這頓,晚上或許只能吃野菜度日。
想到這里,她忍著心疼吞咽起來,一會出去要多挖點野菜,不然兩個人不夠吃。
秦珞看著阿柔喝粥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難受至極,這都是些什么鬼世道?
吃過一餐,阿柔囑咐他在家好好休息。隨后拿著繩子往山間走去,她這是去撿些柴火,順便挖些野菜。
坐在屋外的秦珞沒有看書,也沒有說話。
想要活下去就得吃飽!
想要吃飽就得賺錢!
超級賺錢的行當以他目前的身份,多半會死無全尸。
賺大錢的他沒本錢、沒關系。
賺小錢的活基本上都有人在做。
大宋的生活水平可是相當的高,而且各種行業層出不窮,就連送外賣的都有。
這都是當初工作的時候了解到的,簡直嗶了狗!
據統計,在《清明上河圖》里,一共有36家店鋪,基本涵蓋了36個行業,包含:賓館酒樓、理發修面、車輛維修、外賣快遞、家居廣場、洗澡按摩、修腳推拿、茶館酒吧、面館、散酒兜售、中醫診所、房屋中介、評書說唱、服裝鞋帽、生活飾品、相面算卦、繩索專營、膏藥專營、祭品專營、鐵匠鋪、小賣部、茶飲店、養生館等。
他感覺還是讀書當官來錢更快,實在不行學學公明哥哥上山也行,只是安全系數有點低。
錢的事情先不急,今晚吃啥才是重點。
剛剛半碗粥、一碗水可不能飽腹,而且這個時代一天只吃兩頓,以他的體格只能中午出門。
回想一番前身的記憶,青木村依山傍水,自然資源很是豐富,但村民們卻基本上在土里刨食。村里只有寥寥幾個獵戶經常進山,卻收獲很少。
捕魚更不是村民擅長之事,偶爾運氣好能抓到一條,很是看臉。
主要的原因還是捕魚手段的落后,不過經歷信息時代轟炸的秦珞可知道不少方法。
其中最簡單的就是醉魚草!
醉魚草全株有小毒,搗碎投入河中能使活魚麻醉,便于捕捉,故有“醉魚草”之稱。
光有醉魚草還不行,還得有魚餌!秦珞立馬另外一個好東西--魚腥草。
魚腥草是種中藥,用它來釣魚主要是用來泡酒制作酒米打窩的,它的作用是提升酒米的味型,增加酒米在水底的穿透性,能使附近的魚兒更快、更容易的發現誘餌,增快聚魚的時間,也有很多人用魚腥草釣草魚。
想到這里,秦珞立馬往靠近小河的山腳走去找找看有沒有這兩種植物。
不出所料,他發現了魚腥草和醉魚草。
現在就差酒米了,好的餌料自然能夠吸引更多的魚。
不過這些都需要錢,家中卻身無分文。
除非.....
自己還有幾畝田地,還能去典當一些銅錢。
但若是沒了田地,也沒有抓到魚,他們可真的要餓死了。
田地里面一時半會長不出莊稼,沒有收成,只能冒險一試!
想到這里,他去山間尋阿柔。
“官人,你怎么來了?”
背著柴火回家阿柔一眼就看見秦珞,趕緊放下比她還高的柴火一把扶住自家男人。
“我有個吃飽飯的辦法,但需要一些錢。”說這話的時候,秦珞滿臉不愿。
自己就是一個廢物,全靠眼前女子撐起這個家。
“可是家里一文錢都沒有了!”阿柔低著頭,滿臉愧疚。
都怪她沒能力,讓官人無錢可用。上次春三娘給的一吊錢,全給秦珞買藥,一分未剩。
“我知道,所以想把家中田地典當出去,等以后賺錢在贖回來......”秦珞小心的解釋道。
這個年頭,土地可是命根子!
要不是家中只有他們夫妻兩人,早就被長輩抽一頓了。
見阿柔神情古怪,一言不發,秦珞打算動之以情。
阿柔見官人準備開口,當即解釋道:“為了救治官人,奴家不得已把田地當了一貫錢....”
講道后面,阿柔的聲音越來越小。秦珞卻知道后面發生的事了。
為救他,這妮子都開始賣身救夫了。
“所以,我們是流氓!”秦珞一臉的不可思議。
古時:
無地者為“流”!
無房者為“氓”!
無地無房者為“流氓”!
得知自己是“流氓”的身份后,秦珞一臉無語。合著自己連個“民”都算不上!
還好自己讀過幾年書,算得上有文化的“流氓”。
既然沒有錢置辦餌料,那就只能想一下笨辦法。唯一不好的,或許就是捕到魚的幾率更小。
“跟我來!”
秦珞說完就帶著她往發現魚腥草、醉魚草的地方走去。
“你挖這個草,多挖點!我去挖醉魚草!”
言畢,秦珞就開始行動起來。不過動作很慢,想來是身體太差,病還沒好。
不消一會,阿柔就把周圍的魚腥草挖完,這會過來幫他挖醉魚草。
秦珞老臉一紅,但也沒說什么,誰讓他手無縛雞之力!
“小心點,別讓汁液碰著身子!”
兩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把這附近的醉魚草、魚腥草挖完,隨后由阿柔背回了家。
夫妻倆的動作自然被村民們看見,張大娘最是眼尖。
“珞哥兒這是挖野菜呢?”
“嗯!”
“喲,你一個讀書人怎的做這事?”
張大娘一家在青木村算不錯的家庭,大兒子乃是縣城兵卒。俸祿雖低,大小也算個公家人。張大娘自然在村子里昂著頭走路,見人都要叭叭幾句。
“關你屁事!”
“你....!”
張大娘被秦珞一句話懟的呆在原地,好半響才蹦出幾個字:“有辱斯文!”
不理會張大娘的咒罵,秦珞帶著阿柔回到了家后立馬開始下一步動作。
醉魚草、魚腥草都需要搗碎把汁液收集起來。
因為小河很長,這點醉魚草只要倒下去就會被稀釋毒性,抓不了多少魚。所以他要先用魚腥草再加一些腥臭之物打窩。
腥臭之物也是好找,地里的蚯蚓,水溝里的田螺都可以。
把這些混合在一起,醉魚草汁液也收集的差不多了,都被裝在陶罐里面。醉魚草的殘渣也不能丟掉,等會帶上增加藥效。
趁著大家都出去干活的時候,秦珞帶著阿柔抱著幾個陶罐來到一處地勢不錯的河邊。這里水草豐美,非常適合魚兒躲藏。
確定周圍沒人之后,他把魚腥草做成的餌料丟了進去,然后開始等待起來。
兩刻鐘后,水草上出現許多波紋,看樣子下面有什么東西在動。
“阿柔,慢慢把醉魚草倒下去!”
隨著汁液在水中閃開,一些小魚立馬翻白肚皮浮了起來,隨著時間的繼續,慢慢開始有大魚也浮了上來。
“抓魚!”
秦珞低吼一聲,立馬拿起臨時做的抄網開始抓起來。
醉魚草下去,無一存活,這種絕戶的辦法要不是快活不下去了,他也不想用。
七斤多的大魚一條、三四斤的大魚八條、半斤左右的小魚最多,足足二十七條;小卡拉米就更多了,它們最小,自然抗毒性更差。
小魚也被他倆全部抓走,要是被人發現突然死了這么多小魚,村子里一定會疑神疑鬼的。家中少油,小魚難得收拾,倒是可以切碎做成魚餌。
“你先回去,我去木叔和瘸大叔家里一趟,大魚給我拿兩條!”秦珞顧不得高興,先讓阿柔帶著魚回家。
這么多魚,肯定會被人瞧見,到時候一定會讓人惦記。
不過卻有人能鎮住他們,那就是青木村里正木慶豐。
剛剛走了幾步路,秦珞就遇見了老熟人。
“秦珞,你這魚哪來的?”張大娘看著他手里兩條四斤多的大魚眼冒精光。
魚肉雖不罕見,但也不是村里隨隨便便能搞到的。
“我給木叔送去的!”秦珞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然后快速離開。
張大娘盯著兩條大魚,望著秦珞離開的方向自語道:“這小子怎么像換了個人似的?”
“還有這魚上哪抓的?”
“不行,我得去瞧瞧!”
村北靠山處,三間木屋、三間茅草房、一間牛棚組成的院子坐落于此。
“木叔!”
秦珞喊了一聲。
一名中年人穿著大馬褂緩緩走了出來,手里拿著煙斗,刺鼻的味道讓秦珞忍不住咳了幾聲。
“小珞啊!”
秦珞二話不說,取出兩條魚中最大的一條遞了過去。
“木叔,今天小子僥幸抓了一些魚。想著你這些年對我家很是照顧,便想著讓你嘗嘗鮮!”
“村中小河抓的?”里正木叔沒有馬上接過,反而問了一句。
“運氣好,嘿嘿!”
里正突然雙眼一瞇,緊緊盯著秦珞,整個人的氣勢變得凌厲起來。
過了小半晌里正恢復之前沒睡醒的樣子:“青木村都是自家人,多走動走動!”
“小子可是青木村的人!”
秦珞被里正的眼神嚇了一跳,此刻聽見里正的話頓時明白其中含義。
整個青木村男子都姓木,除了他姓秦!
他很小的時候被村子一個木姓退伍老兵撿回來收養,襁褓里面只有一個“秦”字的玉牌。老兵去年給他從外面帶回一個媳婦之后便離世了,只剩他倆。
從小在青木村長大的他對這里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每年有成年男子出去,但凡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健全的。
這個怪現象一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里正聽完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用煙桿接過大魚:“這魚我收了!”
“木叔,我先走了哈!”秦珞打了個招呼,帶著另一條魚轉身離開。
“這小子,有意思!”
瘸大叔是村子里面唯一的手藝人,主業打鐵鍛造,副業木工活,聽說還會點泥瓦匠手藝,真是個寶藏大叔。
村子里面的工具都是他打造的,偶爾也會帶人上山打打獵。秦珞小時候能夠活下來,少不了像瘸大叔這樣好心人的幫助。
他就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青木村人。
“瘸老頭,你看我給你帶了啥?”人未到,秦珞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聽說你小子摔了一跤,還沒死啊!”
兩間破舊的茅草旁邊,一座翻新鐵匠臺下火燒的正旺,灼烈的火焰之中,一截生鐵棒子被燒的發紅。
火爐旁邊赤裸上身、露出腱子肉的中年男人揮舞著錘子賣力的敲擊著,鐵匠臺發出“當!當!”的悅耳聲。
熟知瘸大叔性格的他把魚放在一旁,然后走上前好奇的觀看起來:“打這么長根棍子,你打算拿去掀小娘子的裙子?”
“滾滾滾!”瘸子叔難得搭理他,怒罵一句后繼續敲打起來。
“摔一跤后,你開竅了不少,竟然能搞到這么大魚?”
“你咋曉得的?”秦珞下意識出聲問道。
“魚腥味!”大叔癟了癟嘴:“大老遠都聞見了,沒人告訴你老子的鼻子最靈嗎?”
“啊,對對對!”秦珞趕緊應道。
“給里正送了嗎?”
“嗯!”
“能經常吃?”
“沒問題!”秦珞不太確定的說道。
捕魚這事誰能說得清楚,今天能抓到魚的原因還是有很多的。
“我讓木牛跟著你可行?”
“啊!”
瘸大叔今天的說話方式讓秦珞有點不適應。
木牛是瘸大叔的小兒子,總共就兩個優點:力氣大、能吃。比秦珞還小五歲的木牛個頭可比他還大,壯的就跟小牛犢子一樣。聽見瘸大叔的話,秦珞頓時心動了。
瘸大叔只有三子,老大木馬、老二木羊、老幺木牛。木羊去年離開了青木村,木馬則在家中繼承大叔的手藝,木牛則幫忙干一些力氣活。
一想到木牛的大力氣,秦珞趕緊答應下來。
在任何時候,抱團總比單打獨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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