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讓官府吃些悶虧,便權當是大仇得報,且身居燕山,朝廷奈我不得,我等自在逍遙。”
“可契丹人犯我中原,殺我漢家兒郎,欺負漢家爹娘,便是我這等落草之賊,也心中憤恨,聽聞大總管乃是心胸寬廣之人,曾傳檄河北,不論出身,凡愿抗擊契丹人,皆可入武騎為軍,便壯著膽子來了。”
“大總管若是嫌棄我等曾犯下滔天之過,不愿饒恕我等,可將我等悉數斬殺,以邀朝廷之功,但我等所帶兒郎,俱是好漢,望您能給其清白之身,給其一個殺敵報國的機會。”
“你倒是能說會道。”葉琛依舊平靜,“這也是為何,本總管聽聞爾等之事,第一時間召見你們的緣故了。”
“今時不同往日,往日種種罪過,早就隨著今日一場大雪消弭。”
“昨日契丹人之兇悍,爾等可曾得見?”
“稟大總管,看的真真切切。”王涉愈發謹慎。
“事到如今,契丹人已經兵強馬壯,立足于河北之心,昭然若揭。”
“而爾等已經無左右逢源之機,要么入周為軍,要么投契丹為賊,”葉琛瞥了眼欲言又止的駱賓王,繼續平靜道,“本總管一道奏疏,便是昔日背叛大周的奚族,也可以既往不咎,為大周前驅。爾等不過是做過山賊,搶過朝廷的糧秣,只要能殺賊,本官自然也可以給你們奏請一個清白之身。”
“此乃百年難遇之良機,但是得到清白之身之后,性命也不在爾等之手,隨時有可能戰死沙場,若是不尊號令,契丹人殺你不得,本總管也會要你的性命,明白了嗎?”
“明白.......”王涉眼角的驚喜一閃而逝,旋即小聲回應道。
“先前有情報說,燕山一帶匪冦眾多,不僅僅搶異族,也深入中原,搶奪百姓,如今契丹人勢大,居然窩在山溝溝里,不敢出來,亦或是老老實實做了契丹人附庸,實在是.......”葉琛繼續緩緩說道,“本官不僅給你清白,還許你官身,給你征兵之權,讓你去契丹后方,吸納人手來幽州,同時給他們搞搞破壞,怎么樣,能做到嗎?”
“有糧餉嗎?”王涉壯著膽子問道。
“有,不過只是勉強茍活罷了,若是想吃飽穿暖,拿契丹人頭來還。”
“此事易耳!”王涉如釋重負。
“那便好。”葉琛長嘆一聲,“其實,契丹人叛變,投敵之官員、世家、士紳不計其數,這些人朝廷甚至發出檄文,只要其愿意改過自新,便可以既往不咎,憑什么不能給你們機會?”
“便是在座的眾人之中,又有多少人,其家人、家族跟契丹人有所牽連,雙方下注!”
在場眾人,無一不大驚失色。
他們的驚訝之處在于,像是這種信息,按理來說,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傳到大總管耳朵里去的。
可他偏偏為何知道了?
但是葉琛卻不為所動,而是繼續感慨道,“話又說回來,本總管連圣人曾下命令,有朝一日活捉,要五馬分尸的山賊,都敢明言作保,爾等與我同僚一場,與我一道御敵,若是契丹覆滅,爾等有所牽連的家人,我又如何不保呢?”
“只是希望爾等明白,我之心意,警告那些暗中牽連之人,早些回心轉意,莫要讓我心寒。”
眾人這才微微釋然。
而葉琛的聲音不停,反而越來越大,“提到此處,本官卻要多說兩句。山河淪喪,偏偏有葉滿天這樣的壯士,拼死而戰,深受重傷,依然高呼要愛惜百姓。偏偏有山賊站出來,拋棄昔日與大周之恩怨,甘愿前驅。
可本總管卻未曾聽,一文一武大員,跟本總管發出一振聾發聵之言。
也未曾見任何一人,行振奮人心之舉。
死氣沉沉,萬馬齊喑。”
葉琛的話音落下,人群之中的張仁愿一臉的不服氣,剛想站出來,就被盧照凌給拉了回去。
“你個瘸子,你能不能閉嘴!”
“你以為你怎么瘸的!”
“聽大總管說!”
張仁愿哼了一聲,在人群之中輕聲道,“大將軍之言,恰恰是我心中之言!今日見到明智主帥,我心澎湃!”
盧照凌剛被葉琛罵了一頓,心里煩悶的緊,便小聲道,“那你怎么先前不說?非要等著大總管說了,你再說?”
張仁愿臉色一紅,輕聲道,“誰家沒有幾個人讓契丹人俘虜,誰家又沒有幾個不得意的子弟,跑到契丹人手底下發財,這種事兒怎么說?得罪一個人,那是功勞,得罪一群人,那是死罪!你都說了,我這胳膊腿怎么折的。不就是我差點說出來么。”
底下人議論紛紛,各有心思。
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葉琛,直到陳子昂呵斥眾人道,“肅靜!”
葉琛掃視眾人,心道,“現在看來,只靠自己帶來的人,想要消滅契丹人絕對是難上加難,但想要整合河北道世家的力量,也絕非容易之事。”
可今日既然已經把事情挑明了,也就沒有遮掩的必要。
葉琛知道,世家子弟都不是蠢貨。河北道、幽州堅守的官員,也沒有一個蠢貨。
這個復雜的地方,愚蠢的人,都死光了。
當下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所想,有些事情不是你們能做主的,有些利益不是你們家族愿意輕易割舍的。
但所謂的家族利益,個人利益,在大是大非面前,該讓步的還得讓步。
家族興盛,金銀珠玉,各種算盤,固然不錯,但是要有個度。
假使河北道徹底顛覆,契丹人做了大,爾等的族人,又有幾人可以身居高位?又有幾人會得到契丹的重用呢?”
“而且我今日可明言,契丹雖然得利,卻也是一時之利。與大周相比,終究是蚍蜉撼樹。即便是我葉琛敗了,朝廷也會派其他人來。等到契丹真的敗了,不僅僅是爾等的族人,便是爾等也要受牽連的,對吧?”
一眾文武不敢怠慢,紛紛頷首稱罪。
“別跟本總管整這些虛的,今日之會,沒請成平王來,你們心里莫非不明白?”葉琛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繼續說道,“本總管一度想辭官回家,但我左思右想,我若是回家,下一個來的十有八九便是狄閣老了。”
“狄閣老,魏相,婁相這三位坐鎮,小小的契丹自不必話下,可是爾等的家族,爾等的前途,又當如何呢?”
“所以為了爾等的性命,我終究不忍心離去。不過不忍心,歸不忍心。今日本總管還是要提醒你們,從今日起,誰家再與契丹又任何牽連,便是幕府之人,本總管也絕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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