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三百零八章 這也太輕松了
  經過本地神父謝安華與丁國峰交涉了數次之后,雷神號跟鄂霍茨克當局的換俘虜協議終于在兩天后達成。沙俄人的條件是以每人兩張海獺皮的代價放還被俘船員,丁國峰在跟趙新聯系后,又額外索要了一百桶鯨魚油。

  話說一頭一百多噸的藍鯨可以提煉四十噸的鯨油,一百桶也不過才二十噸,連半頭鯨魚都不到,這點東西對鄂霍茨克當局來說實在不算什么。

  在汽車發明之前,動物脂肪才是機械潤滑油的主要來源。鯨魚油因其在高溫下粘度不變,在十九世紀前期都是作為精密儀器的潤滑油;除此之外,還可以提煉合成硝化甘油。

  歐美商業化的捕鯨現在正是方興未艾,一直到石油大規模應用才逐漸消亡。不過紅色帝國曾經在1959年那個捕魚季里,一次獵殺了一萬三千只座頭鯨。

  北海鎮這些年一直沒有開展捕鯨活動,主要就是造船不行,外東北根本沒有適合造船的木材,直到去年劉勝才從澳門買回了一批木料,用于之前兩條帆船的修復。

  其次就是北海鎮對于鯨魚肉和鯨魚油的需求并沒有那么迫切。相比于高風險的海上捕鯨活動,后世買牛肉或是買蠟燭又便宜又省事。況且在陳青松的指導下,北海鎮已經開始了牲畜養殖。

  等被俘的水手回到岸上,鄂霍茨克當局在便知道了有三條帆船已經成了北海鎮的戰利品,于是便提出索要。

  兩年接連損失八條帆船,不管是從軍事還是從商業角度,對鄂霍茨克當地的影響都極為嚴重,眼下除了下勘察加的彼得巴甫洛夫斯克,沙俄在遠東已經沒有大型帆船可用。

  接到丁國峰發來的電報,趙新心說沙俄想的也太美了,沒船就對了!就算是用錢贖也不能答應。他馬上命令鄧飛駕駛驚雷號去苦葉島,將那三條帆船帶回來,同時打撈另一條沉船上的銅炮。

  于是在鄂霍茨克當局討要無果后,雷神號在海關關長的氣急敗壞中鳴笛三聲,揚長而去。不過行政長官奧格倫隨后就向伊爾庫茨克總督府發去了一封長信,詳細說明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和自己的推測。沒辦法,他只能向伊凡雅克比求援了。

  該去收拾苦葉島南部的松前藩殘余了。他們在苦葉島南部的據點,就在久春古丹(kusunkotan),這一名稱源自阿伊努語,意思是“對岸”。從久春古丹到蝦夷地之間最近的距離只有42公里,天晴的日子對岸一覽無余,所以阿伊努人起了這么個名字。

  為了能方便的和苦葉島南部的阿伊努人交流,丁國峰先去了趟煤礦港,休整了一天后,才帶著眉爾古阿等人繼續南下。

  登船時,他和他手下的幾個渣渣都穿著北海鎮的勞保大衣,腳上穿著黑色的翻毛皮靴,頭上頂著個水獺皮的大帽子,背著一桿火槍,看上去實在是不倫不類。

  眉爾古阿和他手下的一群渣渣們為終于坐上了海神的大船而歡欣鼓舞,這上面的一切對他們都是新鮮的,不管見到什么都要伸手摸一摸,甚至還用舌頭舔一下。船上的水手都覺得好笑,也不制止,直到一個渣渣要把手指往插座里伸的時候,才被人大聲呵斥。

  過去這一年他們在保安隊的教導下,他們已經能夠熟練的使用沙俄人的燧發火槍,打個鹿獵個熊的不在話下,比以前輕松多了。他們有時也會拿一些獵物去煤礦營地或是奧哈河那邊換些糧食衣服和其他生活物資,小日子過的很是滋潤。

  好奇的丁國峰讓保安隊的一個士兵幫著翻譯,問眉爾古阿今年還去不去參加賞烏林會,眉爾古阿搖了搖頭,表示既然效忠了海神和熊神,衣食無憂,那就沒有去賞烏林的必要了。

  “你說的海神和熊神都是誰啊?”

  眉爾古阿哇啦哇啦說了半天,丁國峰這才明白說的是趙新和劉勝。想到劉勝那副大塊頭,不管是在上海縣還是這里,要么被人稱作熊精,要么就是熊神,實在搞笑。

  兩天后,當雷神號從苦葉島南部左轉,通過了蝦夷地和苦葉島之間的海峽時,丁國峰還沒意識到,在本時空里,他是第一個駕船越過此地的人;而那位在另一時空中率先發現此地的拉彼魯茲伯爵,他的船隊此時剛剛抵達朝鮮半島。

  從地圖上看,苦葉島南部這個形如螃蟹鉗子一般的海灣,就是松前家在本地的漁場,從設立至今已經一百年了。本地的鎮子叫做大泊町,町奉行是村山家的三代目,村山傳兵衛。

  自從知道松前家被趕出渡島半島后,村山傳兵衛就變得度日如年。跟松前藩的其他家臣不同,村山家的封地就在大泊町,當年起家靠的就是船運和捕魚。他要是走了就啥都沒了,回到本州島上就是屁民一個。

  松前城陷落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傳兵衛就曾坐船去過松前城尋找自己的家小。跟江戶的大名一樣,松前藩對身在苦葉島的傳兵衛一樣采取妻小留在松前城作為人質的控制手段。不過那時松前城下亂哄哄的,好不容易喬裝上岸,才打聽到家人下落,全都接回去了。

  前不久他又去了近江,聽說了大白船炮擊江戶灣的事,也知道了幕府和唐夷達成協議,放棄了苦葉島和蝦夷地。

  村山傳兵衛心都涼了,幕府這是把自己徹底拋棄了!自己辛辛苦苦創立的這份家業,難道就要從此斷絕?

  媽的!這完全絕對不能夠啊!

  于是當出海打漁的漁民倉皇來報,說從南面海上來了一條碩大無比的白色大船時,村山傳兵衛知道時候到了,成敗在此一舉。他馬上召集手下家臣,在町奉行所的那間官廳里開會。

  “我決定獻城投降。”

  “我擦!主公真是太明智了!”幾個面色嚴肅的手下聽了,同時長出一口氣,神情也放松了許多。大泊町總共就二百多島國人,此外還有百十個阿伊努人。就這,打雞毛啊打!

  村山傳兵衛看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說你們這群混蛋怕是早就盼著這一天呢。瞧瞧一個個戎裝待發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要出城,哦不,出町死戰呢。

  當雷神號距離大泊町的港口還有兩三公里遠的時候,一條漁船載著村山家的使者出港了。

  “船長,他們打著的是白旗。”駕駛艙里,實習船員舉著個望遠鏡看了一會,轉頭對丁國峰匯報著。

  丁國峰用手指掏著耳朵,不屑的說了一句:“真特么沒骨氣!”

  趙新給他的命令是徹底驅逐這里的島國人,反抗的全都干掉,其他人就趕回島國本土去,以便從法理上斷絕島國人在苦葉島南部的歷史。

  不管了,直接登岸!

  結果就是村山家使者的登船請求根本沒有得到回應,在那位使者的大聲請求中,雷神號一直開到距離漁港一公里的位置才找地方停船下錨。緊接著,兩條沖鋒快艇從船上放下,載著一個班的仙臺藩士兵率先登岸。

  柴忠自告奮勇請求第一批登岸,得到了丁國峰和潘秀成的同意。當這廝跳下沖鋒艇,三兩步沖上海灘時,岸上的漁民早都跑光了。

  “布設警戒哨!快!”十名一手持刀,一手左輪手槍的青葉營武士按照北海鎮步兵操典的要求,迅速在海灘上拉開距離,形成了一個扇面。沖鋒艇則返回雷神號那里,繼續接人。

  等確認登陸點附近安全后,柴忠這才拉動了攜帶的信號棒,一顆紅色的信號彈沖天而起。

  大泊町內,接到消息的村山傳兵衛聽到大白船根本沒有和自己派去的使者交涉,直接就派人登岸了,心中頓時感覺不妙。他一面命令手下在町內戒備,同時又派人去了海灘。

  那名使者匆匆趕到海灘時,看到柴忠等人手持武士刀,頓時一愣。不過他還是上前躬身行禮,表示問候。

  柴忠走到那名使者面前,倨傲的說道:“本官乃北海軍青葉營連長,既然想投降,那就叫你們町奉行過來。”

  那使者眨巴眨巴眼,心說“連長”是個什么官啊?他聽到柴忠一口標準的陸奧腔調,于是試探著問道:“大人您是陸奧人?”

  “放肆!本官是漢人!”

  那使者討好的恭維道:“哎呀,大人您的島國話說的真好!要不是這身衣服,我都以為您是從陸奧來的了。”

  柴忠一瞪眼道:“都說了叫你們町奉行過來,耳朵聾了嗎?!”

  “是是,在下這就回去稟報。”那使者見柴忠不好說話,連忙撩起褲腿,轉身朝大泊町內跑去。

  一個多小時后,當丁國峰和潘秀成登岸時,看到的就是村山傳兵衛帶著十幾個手下和一眾町民跪坐在沙灘上。在他們周圍,則是持槍警戒的北海鎮士兵。

  “在下村山傳兵衛,乃是本地町奉行、長崎俵物買付總取締役,恭迎大人到來!”

  丁國峰大大咧咧的坐在馬扎上,根本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他伸手朝柴忠勾了勾手指,對方急忙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你替我翻譯,告訴他們,松前家已經滅亡了,幕府也被我們打的低頭認輸了,這里以后就是漢人的領土。”

  “是!”柴忠立正敬禮。這廝添油加醋,對村山傳兵衛道:“這位,是北海軍苦葉島討伐使丁大人。丁大人說了......”

  聽完柴忠布拉布拉的說完,村山傳兵衛俯身懇求道:“討伐使大人,本地町民一向奉公守法,我等也未做欺壓害人之事。”他回首指著身后匍匐在地的町民繼續道:“這些人大多已在此居住多年,有的已是居住了兩三代。若是離開,實在沒有生路。所以都希望歸順,懇請大人接納。”

  丁國峰擺手道:“想留下來的,改漢名入北海籍,從此脫離島國身份。不想留的,馬上坐船離開!”

  村山傳兵衛一聽冷汗直流。他家辛苦三代人,到了他這一代好不容易才混了個苗字帶刀,這要是改名入籍,今后可就再也不是武士老爺了。

  他抬頭看向馬扎上的丁國峰,見其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目光一轉,就看到了正惡狠狠盯著自己的潘秀成;再看看那位翻譯,那廝手就按在腰間的刀柄上,一副躍躍欲試要砍人的樣子。

  村山傳兵衛嚇得滿頭大汗,急忙道:“小人等也愿意改名入籍。”不管怎么樣,先保住命再說吧。

  丁國峰聽了點點頭,對村山傳兵衛喝道:“交出你們的武器!”他以為這些家伙肯定不會同意交出武士刀,這樣話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動手了。

  誰知道這些人聽到柴忠大聲的命令,都恭順從腰間抽出武士刀,雙手捧過頭頂。這一幕讓丁國峰大跌眼鏡。

  他哪知道松前藩這些人都是商人本性,一肚子花花腸子。拼命?本家都沒了,拼啥啊拼,好好活著多香啊。

  再說了,不管是誰來統治,海貨俵物總是好東西吧?大泊町這里盛產鮭魚、鱈魚、鮑魚和各種貝類,個頭又大又肥,松前家這些年從苦葉島委實賺了不少錢。

  丁國峰沒轍了,這都恨不得躺倒任人蹂躪的架勢,他實在沒法下手。于是他索然無味的對柴忠道:“你帶人進鎮子里辦理接收手續,登記成冊。另外改名入籍也一塊辦了。這個這個什么兵衛,先讓他暫時代理鎮長吧。”

  柴忠聽了倒是十分興奮,馬上帶著幾十個手下,讓傳兵衛等人引領著去了奉行所。

  物資清冊都是現成的,青葉營的武士也都是識文斷字,倉庫里的物資除了一些大米,其他都是各類海產俵物和一些獸皮木材之類的。

  奉行所的帳面結余不過是幾百兩,村山傳兵衛解釋說錢都用在向近江商人購買糧食上了。以前都是等到八月鮭魚季收獲后,他們會將漁獲和俵物運到松前城,除了給藩里的,其余都發賣給近江來的商人。

  大泊町的漁業環境十分不錯,這里每年從11月到3月是結冰期,捕魚季節長達八個月。不過農業生產十分落后,因為氣候實在寒冷,水稻無法耕種,所以只在鎮子外面種了一些耐寒的蕎麥。

  后世這里最出名的就是“科薩科夫綜合癥”,也就是因大量飲酒所導致的急性酒精精神病后遺癥。

  丁國峰帶著潘秀成等人進鎮子里轉了一圈。當地居民看到一群氣勢洶洶的人進了鎮子,都被嚇得都在家里不敢露頭。眉爾古阿等人則大聲嚷嚷叫著那些阿伊努人出來,了解情況。

  這里的木屋跟北部的赫哲費雅喀人住所一樣,都是高處地面一尺,以便防寒。因為周邊森林資源極為豐富,平時都是燒木材取暖。

  丁國峰坐在奉行所的官廳內大筆一揮,將大泊町改名為大泊鎮。于是第二天一早,“北海軍苦葉區大泊鎮”的牌子就掛在了官廳的外面。

  同時柴忠和眉爾古阿帶著手下挨家挨戶向鎮民告知,本地已經由北海軍占領,所有人都要去奉行所登記,改漢姓歸化入籍。面對明晃晃的鋼刀和黑洞洞的槍口,大泊町上下哪敢不聽,乖乖的帶著家小去排隊登記。

  “實在無趣啊!”丁國峰學著電影里的樣子,鞋都不脫,盤腿坐在官廳的主位上,看著下首誠惶誠恐的村山傳兵衛,心說你咋不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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