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三百一十三章 黃河決口,赤地千里
  當晚沈璇和趙新吃飯的時候就提了沈仲才的事,趙新聽了忍不住就哈哈笑了兩下,隨即就捂上了腮幫子。后槽牙還腫著呢,暫時別笑了。

  “行了,這事你別管了,明天我見見他。”

  吃過飯,兩人喝茶聊天時,沈璇又問起了中午的那個問題。

  “那個王姑娘,你是怎么打算呢?”

  趙新知道躲不過去了,他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其實她......她有病,很可能活不長。”

  “啊?什么病?”沈璇一愣,心說你竟然連她有病都知道!你們倆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想到這里,不禁面色一沉,小臉一扭氣哼哼的。

  趙新一看沈璇的表情,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于是便開始編上了。

  “你知道王姑娘為什么一直跟著她爹到處游歷?”

  沈璇不搭話,心說我哪知道。

  “他們父女一直在到處求醫問藥。那個王貞儀打小就有病,聽他爹說,恐怕很難活過三十歲。”

  沈璇沉默了一會,終于開口道:“原來如此,是我多心了。”

  趁著對方不注意,趙新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沈璇的三表哥叫沈仲才,讀過幾年書,連個童生都沒考上,后來去了沈敬丹的鋪子做伙計,幾年之后升到賬房,打的一手好算盤。要不是因為沈仲才跟沈敬丹這一房走的太近,沈敬丹也不會叫他來北海鎮。

  可自打沈仲才知道沈家攀附上了趙新,就想著自己發達的時候要到了。他原以為趙新會重用沈家子弟,可誰知來了北海鎮幾個月,趙新只讓他們去了鎮公所做辦事員,屁大的權力也沒有。

  其實趙新也沒犯壞,因為外人要想適應北海鎮的體制,必須從辦事員做起;要么就去當兵。趙新跟沈敬丹說的很明確,沈家子弟要是能干我也不壓著,不能干的也別指望雞犬升天,他不慣這毛病。

  話雖這么說,可站在古人的立場,你不用重用自家親戚,難道還重用外人不成?沈璇也概不例外,所以即便很不喜歡幫人說和,可還是跟趙新提了。

  第二天上午,趙新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見到了沈仲才。沈家人長的都不難看,沈仲才看著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

  趙新沒那么多閑工夫繞彎子,他開門見山就道:“你想求官?行,我出兩個題,能答對,我就讓你當個鎮長。”

  沈仲才以為自己能當富爾丹城的鎮長,心中狂喜,拱手行禮道:“請大人出題。”

  “假如你被困在了一個荒島上,救援的船需要四天后才能抵達。可你得了一種特殊的病,需要每天吃甲、乙兩種藥各一丸才能活下來。幸運的是,你手頭正好有甲乙兩種藥各四劑,可是他們都混雜在一起了,兩種藥的大小、味道、顏色、外觀都一個樣,肉眼很難分辨出來,你怎么辦?”

  趙新說完指著桌子上的時鐘,對沈仲才補充道:“限時一分鐘,說不出就算沒回答。”

  “我,我......”沈仲才心說這特么都什么爛七八糟的,難道不該考校我打算盤,四柱清冊嗎?他看著趙新桌子上的時鐘,糾結了半天,眼看還有最后十秒,于是心一橫道:“我把藥丸都研磨開,混在一起,均分成四份。要是第一天沒事......”

  趙新抬手道:“停。我再說下一個。”

  沈仲才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說我到底答對沒有啊?

  “本月上旬我去了趟城南的大市場。先是去理了個發花了兩毛錢,然后又聽了場評書花了一塊,還在市場上買了半斤松子,又去布店扯了二尺布,最后去儲蓄所存了50塊銀幣。”

  沈仲才一邊聽,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指不停的撥弄著,他在努力記下趙新說的那些數字。沈仲才心說這回應該是算賬題了,肯定能答出來。

  趙新微微一笑,繼續道:“理發店每月初一、初八,逢六天一休息;儲蓄所從初一開始,逢五休息兩天;市場每旬只在初一、初三、初六、初八、初十開張,布店逢六一休息。請問我初幾去的大市場?同樣限時一分鐘。”

  “辣塊你媽媽!”沈仲才眼前一黑,隱藏在桌子下的手指頓時抽筋抽成了雞爪狀,揚州土話差點破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

  中午沈璇過來,當聽了上午面試的事,趴在床上笑的肚子都疼了,她一邊哎呦哎呦的揉著肚子,起身對趙新道:“你這人也太壞了,怎么想出這么古怪的題目捉弄他?”

  趙新坐在椅子上笑嘻嘻道:“我這可不是捉弄他,這是邏輯推理,考的是應變分析能力。想在北海鎮靠的不是八股文章,也不是吃拿卡要。人品首先要可靠,其次能獨立應對問題。他想當官,連點基本的分析能力都沒有,我怎么敢把一個地區讓他管?”

  沈璇止住了笑,回想了一下趙新的第二個問題,好奇的問道:“這第二題到底該如何答?”

  趙新道:“你想想啊,理發店、儲蓄所、市場、布店各處的開張時間,哪天是重合的?”

  沈璇撒嬌道:“我不想,你告訴我。”

  趙新看著沈璇的樣子,心中美的冒泡,于是刮了下對方的鼻子,道:“初三和初十。”

  沈璇想了一會,又笑道:“原來你之前說那么些錢數,都是在故布迷陣。”

  趙新搖搖頭道:“你這位表哥要是能說對一天,我也算他過了,可偏偏他腦子已經成了漿糊。就這還想當官?夢呢!”

  沈璇問道:“若是他考過了,你準備讓他去哪里?”

  趙新道:“大泊鎮。”

  六月下旬,丁國峰帶著航海學校的學生和十幾名葡萄牙工匠,駕駛著一條名為“北海一號”的機帆船,帶著新任大泊鎮鎮長、一百戶河南流民以及一個連的駐防部隊駛往了苦葉島南部的大泊鎮。

  新任的大泊鎮鎮長叫江騰麟,就是那個曾在富爾丹城妄言“玄武出世”的江秀才。此人被劉勝一紙命令發到蝦夷地干了小一年才被調回來,之后又跟著陳青松干了一段時間。趙新在民政的幾十號辦事員里挑挑選選,最終決定還是提拔這位江秀才,畢竟此人能力還是十分不錯的。

  他們乘坐的這條“北海一號”,其實就是前年在苦葉島繳獲的那兩條三桅帆船中的尼古拉斯號;而另一條名為娜塔莉婭號的帆船現在的名字是“北海二號”,兩條船的排水量都是一千五百噸,是目前五條帆船里最大的兩條。

  話說這兩條船在去年年中的時候就已經完成完成了船身修復和外殼清理的工作,同時在水線以下部位用銅皮進行完全包裹。鄧飛進行完工驗收時,發現葡萄牙工匠們用來固定銅皮的全是鐵釘,于是又全部更換為不易銹蝕的鋅鋼釘。

  在執行了幾次從蝦夷地運送煤炭到北海鎮的任務后,到了去年入冬前,北海一號和二號再次進入船塢開始改造;這次是加裝柴油發動機和螺旋槳葉片。出于保密考慮,那些從澳門來的葡萄牙工匠就不能參與這事了。不過因為趙亮那邊實在騰不出工夫,安裝工作就由鄧飛帶著技工學校的學生負責,整個進度搞的拖拖拉拉,奇慢無比。

  五月份吳安全帶著人來了之后,因為電廠前期都是基建工程,很多新來的穿越眾都暫時閑著沒事做,便被鄧飛抓了“壯丁”,于是改裝速度陡然飛快,二十天就全部完成了。

  北海一號、二號所選用的發動機是國產300KM/420馬力的四缸船用離合器,螺旋槳葉片也是單獨采購的。安裝后進行測試時,確認在逆風或是落帆時的最大航速可以達到15海里每小時;油耗則是每小時75~78升之間。

  改造完了兩條排水量在一千五百噸的大帆船,鄧飛趁著現在人手充裕,又開始了對另外三條小型帆船進行改造。

  一番忙忙碌碌中,時間進入了七月,北海鎮兩地也準備迎來春小麥的收獲。就在此時,一條從蘇北徐大用那里發回來的消息再度震驚了整個北海鎮上下。

  六月初九,由于黃河上游持續暴雨,造成下游水位猛漲。位于河南睢(音同隨)州十三堡的黃河堤壩發生大決口。洪水將黃河大壩沖開兩處,寬度均在二十余丈左右。之后洪水流經渦河奪淮入海,導致河南歸德府、安徽亳州、蒙城等各州縣數十萬畝良田被淹,所有受災地區今年夏糧全部絕收!

  根據徐大用派人了解到的情況,這一次大災造成了數十萬百姓無家可歸,大批災民紛紛逃往魯南、江蘇、湖廣趁食,成為新一批流民。而留在黃泛區的幾乎都是老人、女人和幼兒,有的地方幾十里一片沼澤,村村斷垣殘壁不見人煙;很多留下來的人都靠吃觀音土過活,拉不下大便撐脹死的人天天都有。甚至在安徽北部山區還有開人肉作坊的,窮困至極的人家已經開始賣兒賣女賣妻子到作坊里供過往客人食用。

  同時因清廷在臺灣用兵征剿天地會造反,大批糧食運往福建作為軍糧,造成北方糧價飛漲。

  接到消息的當天下午,趙新、劉勝、周衛國三人放下手頭事務,急忙從富爾丹城趕回了北海鎮。第二天一早,在北海鎮的新修的那間大會議室里,民政、海事、訓練司令部、醫療、教育所有相關負責人全部到齊,甚至連吳安全也帶著幾個人趕了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會議室內,陳青松一臉嚴肅的通報完情況,對眾人道:“接下來,我們要討論一下如何解救安置流民,同時還不能影響秋收。”

  “請問,睢州十三堡是哪里?”

  陳青松一看,是吳安全下面那個叫范統的胖子,于是答道:“河南商丘以東。”

  這時趙新首先開口道:“我先說一下,演習計劃往后推遲。軍隊這次要全體出動,一是支援秋收,二是幫著搭建安置房。”

  此言一出,劉勝、王遠方、吳思宇三人站了起來,表示完全沒問題,全力配合。

  陳青松道:“是不是考慮運一批人去蝦夷地和苦葉島?”

  趙新點頭道:“可以。兩邊先各安置兩千人。”

  于德利道:“我提議發動學校的學生,配合治安警,搞好在居民里的宣傳工作,以免到時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洪濤道:“大災過后必有大疫,我們這邊會安排人隨船,在路上就做好防疫工作。”

  吳安全和范統等幾個新來的穿越眾都沒有說話,靜靜聽著各人的發言。范統心說好家伙,一個個煞有介事的,跟真的似的。

  等眾人都發過言,吳安全這才開口道:“趙總,你看看我們能幫上些什么?”

  趙新道:“老吳,你們那邊建廠是第一位的,否則冬天一到什么都干不成。”

  吳安全想了一下,緩緩道:“這個請您放心,地基部分保證在九月底完工。不過現在好多人都閑著沒事做,您看要不這樣,哪邊缺人手就找我,多了不說,四五十號人隨時待命。”

  這場會議結束后,人在蘇北的徐大用當天便接到了北海鎮的命令,上面就八個字:全力運人,刻不容緩。

  緊接著,從七月初五開始,整個北海鎮都開始動了起來。所有貨輪、改造好的帆船全體出動,大批醫院的護士和航海學校的全部學員都跟船出海。

  這一次可不再是跟以前一樣只從濟州島接人了,雷神號、驚雷號、北海一號、二號全部云集蘇北沿海,開始明目張膽的從大陸上運送流民。

  四條北海鎮的大小船只突然出現在五條沙東側,再加上不停有沙船隊從內洋駛出靠近這些大船運送流民,很快就引起了過往沙船的注意。

  自明代以來,蘇北一帶海域的內外洋就是以“五條沙”位分界線;這里是以前黃河的入海處,因大量泥沙堆積,于是所有北上的商船都要往東繞行,以防船底擱淺。

  幾天后,駐守阜寧的廟灣水營就得到了報告,有數艘不明夷人船只停留在五條沙外,這可把廟灣營游擊嚇了一跳,他一邊派人火速稟報淮安城的守營防將,一邊命手下一名千總駕船出海查看。

  結果那名千總到了五條沙附近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自己這條大趕繒跟人家的大船一比,就跟螞蟻遇到大象一樣。

  不過眼下帶清官兵還是不怕洋人的,管你什么大船小船,統統滾去廣州候著,說不讓你進就不讓你進,牛氣的很!

  “快靠上去!一群化外蠻夷,簡直目無王法!”

  “大人,這四條船都大的嚇人,咱們往哪停啊?”

  千總一指離得最近的那條三桅大帆船道:“就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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