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清軍”和清軍
  趙新之所以又派出了無人機,是因為從西邊山上的觀察哨傳來消息,沙俄出動的一百多號騎兵退了回去。

  唉喲!趙新一拍腦袋,知道自己犯錯了。

  他這會兒才明白應該等俄軍大部出來以后再實施炮擊,這樣既可以阻斷俄軍的退路,左翼的兩個連還能迅速攻占卡倫山。

  現在可好了,敵人全縮回去了。

  于是趙新先是命令炮兵陣地停止炮擊,同時命人通知各部停止前進,待機隱蔽。這么做是因為俄軍的出發地離卡倫山西邊的山溝很近,如果現在繼續炮擊,他們很可能通過山溝撤退到結雅河口,然后坐船逃跑。而北海軍現在所有的船在部隊登陸后,已經掉頭返回,然后從黑龍江轉上瑚爾哈河,接應寧古塔的劉勝所部。

  趙新雖然打了這幾年仗,可他畢竟沒有學過軍事,家里也沒這個淵源,所以在戰場判斷上還是不行。

  打仗這種事,要不就天分高,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比如白袍陳慶之;要不就在一次次失敗中磨煉,屢敗屢戰,比如曾國藩。

  可問題是趙新每次指揮還都能打贏,又加上他在軍官培訓班上課,在一群穿越眾中間已經有了“半個軍事家”的贊譽,所以你瞧這事鬧的,還真沒法說。

  話說趙新現在的想法其實挺矛盾的,既想讓清軍跟沙俄拼個你死我活,又覺得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說白了,他還是想收編這些人;外東北這么大,能多一個是一個。

  真要是不聽話,挖煤挖金子也是個勞力不是?

  炮擊結束后,沙俄那邊負責收撿尸體的士兵認為清軍實在太惡毒了!在爆炸現場他們發現了許多鐵片、銅屑的碎片,勘察現場的沙俄軍官們本能的認為是清軍把這些東西摻雜在火藥里,以便造成更大的殺傷。

  嗵!嗵!

  沙俄的炮兵部隊向著已方和清軍陣地之前的驛道上投射了大量炮彈,將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打的稀爛,結果一處爆炸的地方也沒有。博加耶夫斯基在炮擊結束后又派出了散兵進行搜索,最終也沒有發現其他埋炸藥的地方。

  “就這么巧?他們就埋了這幾個,結果就都讓我的人碰上了?”上校閣下現在滿腦子疑問,他決定找隨軍牧師給手下人做個祈禱,多念兩篇祝文,去去霉運。

  對面的清軍也不知道羅剎在抽什么瘋,一個個縮在躲在掩體后面看熱鬧。等羅剎打完炮,清軍更糊涂了。

  “我說,咱們挖坑是不是為了讓這些狗日的走不快?”

  “是啊。”

  “可你說他們這是在干嘛?用大炮繼續挖坑?這不是自己坑自己嘛!”

  “我也看不懂。要不你去問問協領大人?”

  “我才不去呢!你剛才不是沒看見,協領大人的臉色看上去比咱倆還糊涂!”

  坐鎮黑龍江城內的額勒德木布在聽說前方羅剎的動靜后,左思右想,搞不清楚對方葫蘆里賣什么藥。其實他手下要是有一兩個之前從北海鎮贖回的清軍將領,看到爆炸場面就能明白肯定是北海軍搞的鬼,畢竟被大炮炸過不是?

  問題是他手下還真沒有!

  既然如此,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當然了,撤退也是有學問的。副都統額勒德木布的計劃是通過層層阻擊進行有秩序的撤退,而不是撒丫子瘋跑,那樣跑不出十里就會被羅剎的騎兵剿殺。

  首先是天黑后璦琿舊城的軍民開始撤離,同時璦琿舊城以北的清軍部隊放棄陣地,向南轉移到了黑龍江城北的第二道防線上。在這道防線的后面還有第三道防線,也就是黑龍江城南的兵營和廟宇;從第三道防線通往西南方向驛道的兩側都是沼澤地帶,也可以遲滯羅剎的騎兵部隊。

  不過這一夜北海軍也沒閑著,他們在黑龍江城南距離江岸的一公里的一處山丘上進行了連夜施工,布設了兩門高射炮陣地,外面罩上了偽裝網和樹枝;同時在陣地的周圍還埋伏了一個連的防御部隊。折騰完這些,趙新手頭的機動兵力就剩下一個警衛連。

  第二天早上6點,負責偵察的哥薩克騎兵發現清軍已經從第一道防線上撤離,隨即向司令部匯報了情況。這個消息讓參謀長費舍爾上校極為意外,他們沒料到清軍會放棄這樣一座重要的軍事堡壘,不管是璦琿舊城還是南面的黑龍江城,其設防都比較堅固,清軍完全可以在其中進行猛烈的抵抗。

  亞歷山德羅夫少將和參謀長費舍爾隨即召開由各團團長參加的軍事會議,與會眾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繼續昨天半路夭折的計劃。眾人都急于拿下這處黑龍江中游的軍事重鎮,以便為向下游進發打通道路;況且蘇沃洛夫中將再有幾天就要到了,他們可不想被中將閣下斥責無能。

  早上10點,飽餐一頓的哥薩克騎兵們出發了。

  今天是個陰天,深邃的天空上烏云密布,似乎下一刻就要響起沉悶的雷聲。春汛的江水緩緩的流淌著,不過往日祥和安寧的水面卻因為幾十條沙俄戰船的存在而顯得格外刺眼。

  10點15分,沙俄軍隊還是按照以往的節奏,以每15分鐘的間隔為頻次,陸續調動部隊向璦琿舊城而來。

  這一次沙俄軍隊排成了一條長長的縱隊行進在前往璦琿舊城的路上,為了保證左翼的安全,什韋林上校帶領二團緊貼著黑龍江的江岸行進,他們一路焚燒路邊的所有房屋,同時沙俄船隊也派船隨行保護。

  這一次博加耶夫斯基認為自己是幸運的,昨晚找牧師的祈禱發揮了作用。直到他們越過清軍的第一道防線,連一聲槍炮響都沒聽到。

  沙俄軍隊在進入璦琿舊城后,隨即放火焚燒城內所有房屋,濃烈的煙柱和沖天的火光照亮了陰沉的天空,黑色的煙柱在整座舊城上空飄蕩。

  中午12點,博加耶夫斯基的一團抵達到清軍第二道防線附近,戰斗縱隊的兩個炮兵連也同時抵達。當他們忙著布設火炮陣地的時候,清軍埋伏在一百米外樹林里的五十名鳥槍手發動偷襲,打了兩輪齊射后,便開始向第二道防線撤退;緊接著,從第二條防線傳來了接連不斷的炮轟聲。

  由于清軍的火炮手事先做了測量,所以這些輕者四兩、重者三斤的鐵彈紛紛落在了炮兵連跟前,不過因為清軍火炮裝彈太慢的緣故,俄軍炮兵只在第一輪炮擊中被打死打傷了七八個人,他們隨后就展開了對射,清軍陣地上的炮聲很快就零落了下來。

  趙新從早上就一直等,手下的部隊也都在等,西邊山上的觀察哨和高空中的無人機也一直在盯著沙俄軍隊的動靜。

  谷</span>六百人打一萬多人,開戰前的忍耐和等待實在熬得人心里發慌。

  即便是趙新從無人機的畫面中看到有些璦琿舊城的居民寧愿葬身火海也不愿離開家園,他也咬著后槽牙忍著,雖然那畫面讓他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難以忘記。

  中午12點20分,在獲悉敵人的后備部隊已經抵達璦琿舊城外,卡倫山下就剩了輜重部隊的幾百人后,趙新覺得自己等待的時機到了,他隨即命令兩處炮兵陣地開始攻擊!

  最先開火的是設在黑龍江城東南方向的高射炮陣地,隨著“噠噠噠”猶如巨型打字機般的聲音響起,從山丘頂部飛射出十幾發紅色的曳光炮彈,正在衛護什韋林縱隊的一艘沙俄戰船瞬間煙火四射,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不斷在戰船周圍響起,平靜的江面霎時沸騰開來。

  戴著鋼盔的周和尚一邊吹響口中的哨子,手中的突擊步槍也率先開火。

  “殺光這群王八蛋!一個不留!”

  隨著周和尚的怒吼,隱藏在山腳下工事里的北海軍將子彈不停的射向敵人。騎在馬上的什韋林上校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北海軍的機槍打的如同篩子,墜馬而亡。

  沒辦法,誰讓他“花枝招展”的那么顯眼呢?

  外貝加爾第二火槍團的官兵們看到團長陣亡,頓時大亂。驚慌失措的連長們帶領各自的隊伍,向著四周胡亂的射擊。在他們身后,一條又一條中彈的沙俄戰船如同一個個大火把,將寬闊的江面映的通紅。

  一個連長看到對面山頂上不停的噴射著一道道紅色光芒,如同閃電一般,驚呼道:“我的上帝啊!那是什么?!清國人的魔法!”

  西邊一公里外,正在布置任務的俄軍參謀長費舍爾上校聽到連續不斷爆炸聲,臉色大變,他剛要命令手下查明原因,“轟”的一聲巨響幾乎將他的耳膜撕裂,爆炸產生的氣浪將他掀翻在地。還沒等他從地上爬起,十幾秒后,巨大的爆炸聲便在沙俄后備部隊中不斷響起。

  “中圈套了!”這是費舍爾上校在陷入黑暗前最后的念頭。

  這次趙新的炮擊命令不是三發急促射,而是五發。三個炮位上的北海軍如同瘋魔一般,不停的裝彈、射擊、再裝彈......一分鐘不到,就將十五發高爆彈全都打了出去。

  隨后,炮兵指揮官又接到了修正坐標數據和八發急促射的命令,于是整個俄軍后備部隊所在區域便陷入了血與火的地獄。爆炸聲連續不斷,戰馬嘶鳴。無數人被爆炸的氣浪帶上空中,然后被飛射的破片打的血肉橫飛。

  遠處的清軍第二道防線上,準備據守廟宇、屋舍抵抗的清軍被遠處的巨大爆炸所驚呆,他們都忘了自己身處戰場,紛紛趴在窗戶和房頂上觀看。每當對面響起一聲爆炸,這些清軍便大聲歡呼。

  北面接連不斷的爆炸把俄軍先頭部隊給搞懵了,正在南面指揮部隊進攻的博加耶夫斯基眼看就要突破清軍第二道防線,可身后的巨大爆炸聲使他瞬間面色大變。

  “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接二連三的爆炸掩蓋了北海軍向卡倫山方向進攻部隊的槍聲,兩個連和那幾十個赫哲獵人此時也開始對哥薩克騎兵連的后方發起攻擊。發現后方受到攻擊的騎兵連長大驚,急忙組織人馬反擊;而北海軍則運動到清軍之前挖設的壕溝里,打的這些哥薩克紛紛墜落馬下。

  槍林彈雨下,騎兵連長命令活著的人下馬步行,試圖展開回射,可他們打了半天才發現,向他們開槍的敵人居然在三百米外!

  身邊不斷倒下的士兵把騎兵連長嚇的魂飛魄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清軍”居然有在三百多米外開火并能精確命中的火槍。

  騎兵連長大聲對周圍的士兵喊道:“我們中了敵人的圈套!這些該死的清國人!”

  “少校,我們怎么辦?”

  騎兵連長根據對面子彈的密集度,猜測至少有一千名“清軍”火槍兵,于是他大喊道:“隱蔽,等待后方救援!”

  就在他們四下找地方隱蔽之際,從左側幾十米外的小樹林里突然冒出一群穿的如同叫花子般的家伙,朝著這些躲在巖石或是樹后的哥薩克就是射出了手中的弩箭。這幫人射了一輪箭,隨即又消失在灌木叢里;沒多久又從另外一個地方冒出來繼續射擊。

  哥薩克騎兵被打的毫無還收之力,起身射擊吧,北面的“清軍”槍法極準,密集的彈雨將站起來的騎兵紛紛打倒;躲著不動吧,那只能等著被弩箭攻擊。

  受傷的人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哥薩克騎兵躲在石頭后面抱著腦袋瑟瑟發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幾分鐘后,槍聲平息下來,那些拿著弩箭射擊的叫花子也沒了蹤影;可這幾分鐘對哥薩克騎兵來說,如同一個黑夜那么漫長。

  而就在他們從隱蔽處探出頭,發現北面伏擊的“清軍”已經消失時,真正的清軍從南面殺過來了。

  清軍來的是一個五十人騎兵小隊,他們在一里地外就注意到了這場莫名其妙的戰斗,帶隊的佐領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誰居然能壓著羅剎打,而且打的一百多人的羅剎騎兵死傷慘重。后來負責抵近偵察的清兵聽到那群穿的跟叫花子的家伙說話,這才發現他們都是赫哲人。

  既然是自己人,那還等什么!佐領來不及想赫哲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厲害,他讓手下牽著馬上了驛道,上馬后大吼一聲:“殺!”

  騎在馬上的索倫兵射箭極準,每一箭都能帶走一條哥薩克人的生命。他們這些人從三四歲的時候就被放在馬上,到了七八歲就能不用馬鞍便在馬背上馳騁,到了十歲已經是馳阪如平地;再大一些就開始騎馬狩獵,要是發箭不中,絕對會被族人恥笑。

  哥薩克騎兵連的末日就這么來了。之前北海軍的偷襲讓他們打完火槍后來不及裝彈,而騎兵連長命令士兵下馬讓他們喪失了最后的抵抗能力。

  發出凄厲呼嘯的長箭收割著剩余的哥薩克生命,一個索倫兵殺發了性子,抄起馬鞍上掛著的刺虎槍,狠狠的捅進了哥薩克連長的胸膛。

  “痛快!真痛快!”騎兵佐領收住韁繩,身下的戰馬也興奮的兜著圈子,他環顧四周大聲道:“是哪位英雄領的隊伍?請出來相見!額軍門必有重賞!”

  一陣山風吹過,驛道上除了哥薩克騎兵垂死的哀嚎,再無其他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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