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四百九十五章 紅色海岸之城
  當葉梅利揚.普加喬夫和他的幾個同黨在1775年初于莫斯科被公開處決后,從西伯利亞到莫斯科,沙俄帝國那原本看似穩固的統治秩序很長時間都沒有恢復過來。

  發生在1773~1775年的“普加喬夫起義”,表面上是因為1771年烏拉爾哥薩克們不服從命令去堵截東歸的土爾扈特人,從而引發了一系列的暴亂,其本質上則是烏拉爾哥薩克平民派和貴族派的斗爭。

  總的來說,哥薩克人就是不想讓沙皇俄國插手他們的部族事務,破壞之前那種權力相對平等的部落化政治體制。最重要的一點,老子既不想服兵役,也不想交稅!

  事實上普加喬夫暴亂的根源并不是這個人有多大的號召力,策劃并領導整場暴亂的其實是烏拉爾哥薩克群體,就連那個“彼得三世”的名頭也是烏拉爾的哥薩克團體幫他想出來的。

  對于今天在場的百十名哥薩克俘虜而言,他們自己或是父輩都是那場暴亂的參與者,要不然也不會被流放到烏拉爾山以東,然后又被魯緬采夫征召上了戰場。所以當米哈伊爾大言不慚的說出伊萬的真實身份后,俘虜們立刻就回憶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席卷了北高加索到穆羅姆森林的大規模暴亂。

  但是許多大字不識的哥薩克們并不清楚普加喬夫的真實身份,因為知道這個事的叛亂者都被處死了。

  “你是普加喬夫的兒子?可我聽說他的兒子已經死了。”

  “我聽說那個人是沙皇,那么你就是沙皇的兒子?”

  已經改名為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的克魯托格羅夫笑著說道:“呵呵,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么,那都是無恥的官吏們造謠。”

  “嗨,伙計,能跟我們講講你是怎么逃出來的嗎?”

  克魯托格羅夫于是坐下來,跟所有人講述了一個精心編撰的故事。這是一個經過吳思宇、趙新以及其他投靠的哥薩克們反復檢驗的版本,經過克魯托格羅夫長期背誦熟記于心后,又反復跟那些在雅克薩的歸順者講述,搞的最終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話說在1773年普加喬夫暴亂開始以后,自稱“彼得三世”的普加喬夫聲稱葉卡捷琳娜二世是他的敗家老婆;同時又說自己準備去當修士,要讓兒子保羅繼承皇位。

  這一手把女皇氣的火冒三丈,一面加緊辟謠,一面又讓人四處去搜捕普加喬夫的老婆索菲亞。等把老婆孩子都給抓到后,葉卡捷琳娜二世命令每逢趕集就把索菲亞給放出去,讓她逢人就講那個叛亂頭子其實是自己的男人。

  到了1774年,等普加喬夫攻克喀山后,發現了在城內監獄里的妻子兒女。不過此時因為他已經娶了一個新的“皇后”。普加喬夫便說索菲亞和孩子是自己的一個朋友的家眷,既然遇到了,照顧他們也是自己的責任。不過直到普加喬夫被抓,索菲亞和孩子一直都跟在叛亂者隊伍里。

  等普加喬夫被抓后,葉卡捷琳娜二世又讓那個“皇后”烏斯金尼婭現身市井,說他根本就不是“彼得三世”,就是一個普通的哥薩克。

  然而千不該萬不該,葉卡捷琳娜二世在處死普加喬夫后,嚴令民間和官方再也不許提起這個人和事,還將雅依克河改名為“烏拉爾河”,自此雅依克的哥薩克也成了烏拉爾哥薩克。并且將普加喬夫的兩個老婆和孩子都秘密關押了起來,從此再沒出現在世人眼前。一直到幾十年后的亞歷山大一世統治時期,這件事才逐漸被人再度談起。

  女皇的本意是希望能徹底杜絕那場可怕的回憶,然而趙新在翻閱了另一時空中保存下來的大量歷史資料后,敏銳的抓住了漏洞。他之所以會在上萬名俘虜里選擇了克魯托格羅夫,是因為這廝長的最像彼得三世。

  他向克魯托格羅夫堅稱,普加喬夫就是彼得三世,這一點毋庸置疑。至于你自己,那就是彼得三世和情人生的孩子,那位保羅大公算起來應該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

  眾所周知,彼得三世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夫妻關系并不好,兩人婚禮當天都沒同床,各自都有情人。當然了,女皇的情人多了去了,這一點讓彼得三世自愧不如。彼得三世最著名的一位情人是伊麗莎薇塔.羅曼諾芙娜,是當時俄軍總司令沃龍佐夫伯爵的二女兒。

  趙新則為彼得三世的編造出了另一個情人,那就是沃龍佐夫伯爵的小女兒瑪麗亞.羅曼諾夫娜。

  真特么敢胡謅啊!克魯托格羅夫第一次聽完這個故事后就被嚇了個半死。不過因為他對普加喬夫的身世并不了解,所以在逐漸接受了新的身份后,也開始覺得與有榮焉。

  簡直太牛了!沙皇和女伯爵的兒子!

  然而此時的趙新并不知道,他為克魯托格羅夫偽造的這個身份,在十幾年后把瑞典王室給攪得烏煙瘴氣。當國王古斯塔夫四世被軟禁后,議會里很多人提議讓克魯托格羅夫的兒子回去繼承王位,把一直眼巴巴等著當國王的卡爾王儲給膩味壞了。

  要知道彼得三世的全名為卡爾.彼得.烏爾里希,是彼得一世長女安娜.彼得羅芙娜公主和瑞典荷爾施泰因-戈托普公爵所生。按照父系家譜,彼得三世是瑞典國王卡爾十二世的侄孫,他的后人完全有資格繼承瑞典王位。

  “這么說,您是沙皇的后代?是他的直系傳人?”

  “您這身份怎么能算是哥薩克呢?我覺得您這么做不合適。”

  “您是想讓我們跟著你干?呃......我認為這事你應該去跟那些軍官老爺們商量才合適。”

  克魯托格羅夫搖頭道:“兄弟們,既然我的父親生前為哥薩克尋求公道,那么我就是一個哥薩克!再說那些軍官和貴族們能代表哥薩克嗎?他們早就背叛了這個團體,窮苦的哥薩克應該建立自己的組織,尋求自己的公道。”

  “說的對!公道!”

  在之后的幾天里,同樣的晚餐會天天舉行。吳思宇跟克魯托格羅夫說過,洗腦必須時刻不停,決不能給別人分辨思考的時間。

  克魯托格羅夫從第三天開始,在晚餐會后給俘虜們講述經過“某人”刻意改編的《頓河哥薩克史》。里面講述了彼得三世(普加喬夫)的光輝事跡,哥薩克的自由生活,講述了司捷潘、拉辛和孔德拉季的事跡。同時用通俗的語言,講述了哥薩克們悲慘而貧困生活,諷刺了沙俄的制度和治理手段,嘲笑了沙餓政府以及作為帝制雇傭保鏢的哥薩克貴族。

  在這期間,米哈伊爾帶著其他手下則是默不作聲的觀察著俘虜們的表情,并逐一記在小本子上。漸漸的,當那些被俘的俄軍營長、團長和將軍們在最后一批抵達俘虜營之后,首先溜進他們耳朵里的消息就是“皇子來解救哥薩克了”。

  1790年9月15日,趙新率軍攻克了東西伯利亞的重鎮下烏金斯克。他一直跟在魯緬采夫的后面,保持距離,卻又窮追不舍。

  此時的北線由虎吉率領的三團和阿伊努營已經過了安加拉河和塔謝耶瓦河的交匯處,再走一天就能進入葉尼塞河。幸虧北海軍的內河船隊都加裝了柴油馬達,速度跑起來飛快;若是只憑借人力和風帆逆水行舟,估計這會兒剛走出一半的路程。

  現在南線北海軍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就是位于中西伯利亞高原和薩彥嶺的交界處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衛特拉蒙古人將那里稱為“紅海岸之城”,所以沙俄最先修建的監獄也被稱為“新卡欽斯基紅色監獄”。這座監獄的主要用途就是從南面來保衛西伯利亞的主要定居點,同時關押俘虜的葉尼塞吉爾吉斯人--實際上也是衛特拉蒙古人的一部。

  當年白令發起遠征時,也是將此地作為起點,籌集物資和裝備。

  這么有意義的地名,要是不拿下來,都對不起北海軍紅色的軍旗。再說土壤是紅色的,說明本地蘊含豐富的鐵礦石。

  另外從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順著葉尼塞河往南三百多公里,在阿巴坎轉入阿穆哈河,穿過薩彥山脈再走幾百里,就是外蒙三音諾顏部的邊境城鎮阿巴扎。

  話說1727年清俄雙方簽訂的《布連斯奇界約》中雖然劃定了沙賓達巴哈以東的中俄邊界,使沙俄帝國向克穆齊克河流域及其以東的唐努烏梁海地區的公開擴張受到了遏制,但是“沙必乃達巴漢”以西的中俄邊界一直沒有劃定。

  別看那塊地方一直被滿清標注在了自己的疆域里,實際上早在1709年,沙俄就已在唐努烏梁海西面的阿勒坦河與哈屯河的交匯處--也就是帶清的疆域內修建了比斯克堡,以此作為向阿勒坦淖爾烏梁海和唐努烏梁海擴張的基地。十八世紀中葉以后,沙俄繼續偷摸言聲的向哈屯河和阿勒坦河上游推進,將當地的土著居民擠向兩條河流中間的縱深地帶。

  在另一時空歷史上的《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和其他三個勘界議定書,即是根據這一侵略事實所簽訂的,沙俄由此割占了中國西北部44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趙新自從烏索利耶會戰結束后,又多了個私人愛好。他將另一時空里滿清和沙俄簽訂的所有的不平等條約都寫在了一張經常使用的木片書簽上,由此時刻提醒自己,決不能對沙俄心懷仁慈。

  9月20日,經過五天的長途跋涉,南線先頭部隊沖出薩彥嶺北麓山口,出現在了“紅海岸之城”以東2公里處。山丘上高高飄揚的紅色軍旗立刻就被城東設立的瞭望塔發現,隨著教堂內鐘聲的急促響起,整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城內隨即進入了總動員。

  由于魯緬采夫比北海軍提前了兩天抵達,當地軍民早已打開了軍械庫,取出軍械和彈藥,又在城內修筑了“堅固的街壘工事”,準備誓死抵抗;甚至連那座沙俄帝國的第一個縣圖書館也變成了一個軍事堡壘。

  與下烏金斯克那樣的小鎮不同,身為葉尼塞省中心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還是挺大的。本地的主要居民長期以來都是軍人及其家屬,不過因為魯緬采夫遠征伊爾庫茨克帶走了一部分軍隊,導致城內的駐軍僅有五百多人,即便加上魯緬采夫剩余的殘部也只有五千多人。

  事實上魯緬采夫在率軍抵達此地的當天就病倒了,連日的奔波和寒冷的雨水讓老元帥發起了高燒。城內教堂的修士們在經過診斷后,決定采用放血療法進行治療。結果可憐的老頭在被足足放了一杯血后,愈發昏迷不醒,這可把本地市長和議員們給急壞了。

  此時北海軍的先頭部隊并沒有發起攻擊,而是在距離城市兩公里外的山丘上修建了工事,靜待大部隊的到來。

  問題是本地居民不信邪,根本不相信那些逃回來的俄軍的勸告。市長和市議會的議員們在得知城外的敵人只有兩百多人后,隨即便行使權力,命令本地駐軍少校率軍發起進攻,試圖給遠道而來的中國人一個慘痛的教訓。

  然而開戰僅僅過了二十分鐘,那位少校就命喪當場,緊接著,當北海軍的迫擊炮將幾門加農炮和榴彈炮都炸成了廢銅爛鐵后,死傷慘重的進攻部隊倉惶逃回了城里,說什么都不敢再出城挑釁了。

  兩天后,趙新率軍抵達。經過無人機的仔細偵察,發現城內到處都修建了壁壘工事。他知道要是直接命令步兵進攻的話,很可能就會陷入街巷戰的泥潭。于是趙新讓手下用一天時間構筑了十幾處簡易炮兵陣地,隨即便對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展開了持續炮擊。

  這一下城內的俄國人可慘了。十七年前的一場大火將整座城化為白地,所以眼下城內的建筑都是新蓋的,而且很多都用了石頭材質。炮彈的爆炸將無數的碎石掀飛,化為了無數的殺人利器。

  那些跟著魯緬采夫潰逃至此的俄軍官兵們一見此狀,知道根本無法應付。有些人干脆扔掉了武器,換上了平民的衣服;而有的則以去托博爾斯克搬救兵為由,繼續踏上了逃亡的路程。

  至于魯緬采夫,他此刻已經被那群修士醫生們折磨的就剩半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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