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乾隆四十八年 > 第五百九十二章 曹鵬的新去處
  賈賀出身于近江南部的“甲賀流”,他原本姓和田,出自“甲賀二十一家”里多喜家。他們這一族最有名的人物便是桃山時代位列豐臣三中老之一的中村一氏。

  跟后世的那些漫畫和傳言所說不同,戰國時代的甲賀和伊賀之間有時雖然敵對,但其實關系很好。這兩個地區自古就被稱為“錦鯉一國”,兩派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系,通婚的不在少數。

  甲賀父親死的早,到了十五歲需要頂門立戶了,因為母親是來自紀州藩的西村氏--伊賀眾之一,于是被舅舅收為養子,有幸進入江戶,成為了一名“御庭番眾”。

  所謂的“御庭番”,是八代將軍德川吉宗在位時設立的直屬將軍內廷的情報機構,大本營設于江戶城本丸的花園內。聽上去是不是有點熟悉?清廷“尚虞備用處”的大本營也設在清宮的御花園內。感覺有花有樹的地方,似乎可以很隱蔽的聽取手下匯報情況,呵呵。

  因為德川吉宗是來自御三家的紀州藩,所以御庭番最早的17人都是來自于伊賀眾,之后雖然又多了9家,不過都來自于上述17家的分支家族,因此也被稱為“伊賀本弘敷”。

  話說江戶時代自德川家康以后,不管是伊賀還是甲賀,早就失去了忍者的功能。另外擔任幕府正式巡視員的“御見助”里的很多人漸漸都成了以擔任使者為主要工作的儀務官,直屬于幕府的檢查能力僅流于形式。

  御庭番眾表面上是負責守衛并打掃本丸的庭院,實際則是在島國各地進行情報收集與監視諸藩的將軍直屬密探。這些人在執行任務時,偽裝的身份方法多種多樣,農民、行商、小市民等等,唯一不會裝成的就是后世的“忍者”模樣!

  不過別看“御庭番眾”經常能見到將軍,可他們連最低階的武士都不算;如果有人晉升為武士,就得離開這個機構。

  當年賈賀奉幕府之命,喬裝身份試圖混進前往北海鎮的流民隊伍,誰知北海鎮不收單身漢,于是只得轉回去把兒子新之助帶上,登上了前往北海鎮的船。他老婆早已去世,老丈人家也不富裕,父子倆便一直相依為命。

  后來賈賀被分去了富爾丹城,經歷了和清軍的那場大戰,北海鎮的實力讓他著實震驚,大開眼界。不過很可惜,他費勁巴拉搜集的情報根本送不出去。

  說起來,賈賀父子還是劉勝和烏希哈兩口子的“媒人”。七年前的冬天,一頭饑餓的老虎不知怎么就闖入了賈賀家的院子。要知道島國是沒有老虎的,從沒見過老虎的新之助完全不知道害怕,還試圖大聲驅趕;要不是附近的鄰居聞聲前來相助,父子倆差點成了老虎的晚餐。之后就是劉勝帶人進山打虎,偶遇烏希哈,成就了一段北海鎮至今還在津津樂道的佳話。

  身受重傷的賈賀原以為父子倆肯定是要命喪異域了,誰知經過洪濤兩口子的精心救治,又拿出了珍貴的破傷風血清和大劑量的抗生素,被毀了容的賈賀居然活了下來,一直在醫院里養了半年才痊愈。

  有感于救命之恩的賈賀把兒子新之助托付給了一戶鄰居后,便去了治安警署自首,交代了自己的幕府密探身份。結果嘛,由于賈賀并沒有做什么危害北海鎮的事,再加上情報也沒送出去,很快就放出來了。

  又過了兩年,已經娶了媳婦又多了個閨女的賈賀,突然在某天深夜被利吉秘密召見。對方告訴他,報答趙王和北海鎮恩情的時候到了。從那以后,賈賀一家便離開了富爾丹城,周圍的鄰居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

  事實上賈賀和其他二十幾個人搬到了西拉河的東岸,住進了北海軍訓練基地的幾間新蓋的小院,后來那片區域被劃給了北海軍情報局。從那以后,賈賀就開始了地獄般的漫長訓練,他們這些人的直接匯報對象是趙新,利吉不過是個傳聲筒而已。

  秘密訓練了兩年后,賈賀被定期派回島國,游走于江戶和大阪之間,每次多則半年,短則兩三個月,主要工作就是搜集市井情報。他的偽裝身份是個游走各地的藥販子。要知道甲賀流忍者除了擅于刺探情報,他們還有一項祖傳的手藝,那就是賣藥。

  根據《萬川集海》的記載,甲賀眾家傳的藥方包括了“饑渴丸”、“舟不醉藥”和“風寒藥”。前者配方稍加改動,就成了清咽利喉的潤喉藥;后兩種說白了就是暈船藥和感冒藥。后世位于近江的“日新藥品株式會社”,就是甲賀眾后裔的產業。

  和同伴從美濃屋分開后,賈賀便回到了一家叫做“高橋屋”的旅籠。早上起床后,趁著吃早飯的工夫,賈賀在廊下聽著某人繪聲繪色的講述昨晚美濃屋的血案,跟周圍其他住客一樣時不時發出驚嘆,完全看不出與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到了當天晚些時候,隨著一道從大阪發出的電波抵達北海鎮,趙新很快就知道了昨晚京都的血案。看完電報,趙新沉默了片刻,便帶著兩個警衛來到了北海軍后勤部利吉的辦公室。

  老大親至,利吉還以為是來視察工作的,心說徐福南怎么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搞得自己一點準備都沒有。可趙新在利吉的辦公室坐了好半天,黑著臉一句話沒說。

  利吉知道有事發生,可看對方臉色部隊,也不敢問。就在趙新起身離開,正要踏出門口的時候,他對幫他開門的利吉道:“過幾天替我去看看平太的老婆孩子。”

  利吉聽了,心臟咚咚咚狂跳,臉色唰一下就變得煞白,他這才明白趙新為什么過來。猶豫了片刻,利吉突然感到后脊梁一陣陣寒意,隨即下意識的喏喏道:“主公,我,我想把這里的職務,辭,辭了。”

  趙新皺眉看向他道:“辭了?你打算干嘛?”

  “我給您看家。”

  趙新嘆了口氣,在利吉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現在也是給我看家,別胡思亂想!”

  其實平太要不是去南九州刺探菱刈金山的情報,甚至把萬造也給牽連進來,趙新還不會痛下殺手;他頂多就是把平太召回仙臺藩,然后押送回北海鎮軟禁起來。

  然而菱刈對北海鎮的發展太重要了,這些年差不多有50%的黃金都來自于菱刈金山。一旦讓德川幕府知道內情,絕對會引發軒然大波,搞不好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要知道趙新當初為了這座礦山,聯合仙臺藩滅了整個島津家,還和幕府打了一場,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一天后,正在辦公室里和劉臺拱等人開會的曹鵬突然接到了一封電報,署名是北海軍司令部,內容則是讓他三天內和劉臺拱完成工作交接,趕回北海鎮述職,另有任命。

  曹鵬一看就知道是趙新發來的,因為大名鼎鼎的“北海軍司令部”就是趙新的對外發聲機構,穿越眾都知道。

  好在今年寧古塔各地夏糧收割后的征糧購糧工作已經接近尾聲,眼下已沒什么大事,他便和劉臺拱等人開始辦起了交接。

  曹鵬在寧古塔這三年,軍事上的事大都不用他操心,雖然他也兼著寧古塔駐軍“政治委員”的身份,但主要是起個監督和制衡的作用,所有事務主要是北海軍參謀部在負責,于是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大力發展農業和促進城市經濟,實現城市商業管理制度化上。

  寧古塔地區的土地開發是從有八旗駐防開始的,早期的八旗旗地是在康熙三十三年正式形成。旗地屬于清代的國有土地,官兵不得私自買賣,旗下莊丁耕種旗地,所獲糧谷除納義倉米外,供八旗官兵開銷。隨著順康雍三代大批流人被流放至此地,成為披甲人的奴仆,迫使其額外墾荒,因而旗地數量與日俱增。

  根據繳獲的滿文檔案賬冊統計,北海鎮占領寧古塔時,八旗旗田總數為442434畝;另外,寧古塔地區的私有土地是數是51922畝,上述兩者相加,總數將近495000畝。

  之所以會有這么高的耕地面積,主要還是跟這年月的耕種方式有很大關系。因為地廣人稀,再加上氣候寒冷,早期都是采用較為原始的“火田法”耕種方式,也就是第一年開墾后無法播種,第二年再墾才能播種,如此地越種越熟,到了第五年就可以算是腴地,然而到了第六、第七年,地力就耗盡了,然后就去開墾新田。如此一來,耕地越開越多。

  從關內來的流人雖然給寧古塔的農業生產帶來提高,可也相對有限;要知道這么大的耕地面積,像關內那樣的精耕細作根本照應不過來,所以只能在部分地塊上實行。

  另外寧古塔地區設有南馬廠、西馬廠和牛廠,除了要為駐防八旗提供馬匹,還得為官莊上提供耕牛。滿清之前的標準是每120畝地配一頭牛,耕作效率可想而知。

  曹鵬到任后,先是將旗田全部沒收,而后又根據私田的開墾程度不同,制訂了不同的贖回價格,又用了半年的時間,通過協商外加威逼的方式全部收回。這么做目的是要通過“農業協作”的方式開展機械化大農業生產,擺脫靠天吃飯、隨意燒荒的小農種植模式。

  流人也好,莊丁也好,他們都是奴仆,沒有自己的耕地,眼下有了五十畝地的使用權,再加上只交一成租子的稅賦,自然是歡欣鼓舞。而那些擁有私田的滿人和民戶對北海鎮的政策大為不滿,可迫于北海軍大勝清軍后的武力威脅,都不敢反抗,有些索性舉家逃往吉林或是伯都納。

  在人口上,移民署先后從富爾丹城和鯨魚鎮遷來了兩千多戶老居民,又在大沽口和清廷談判后遷來了一千多戶來自湖廣的移民,這樣加上原有的1800多戶,寧古塔地區的總戶數達到了五千戶,人口超過了兩萬人。五千戶就算是每家分五十畝,攏共也才25萬畝,只占了耕地面積的一多半而已。

  民政方面則派出了專門的團隊,深入寧古塔、三姓城和琿春等地,手把手的傳授技術,帶著農戶們修建引水渠、調來大型拖拉機深耕細作、合理施肥,再加上來自另一時空的高產麥種,第二年畝產就超過了三百斤。

  北海鎮種地有秘法這種事,這些年隨著人員的流動,連滿清治下的吉林和伯都納地區都傳瘋了,福康安甚至還專門派人過來偷偷向農戶收購麥種。問題是北海鎮搞的是“大規模經營、大設施化”的農業生產模式,對留種過程控制的很嚴。個別滿人家庭就算偷偷留種,也不知道里面的關鍵所在,而且往往是雜交種居多,非常容易退化。

  再者就是小麥在拔節到灌漿期需要噴施磷鉀肥,因為都是統一保管,這玩意滿清費勁心機也沒搞到。不過他們也打聽出來了,可“磷酸二氫鉀”這個名字搞的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是啥。

  除了下大力抓農業,曹鵬對于商業的發展也是動了一番腦筋。話說一個城鎮要想經濟繁榮,主要是從四個方面入手:商戶數量和交易規模、商業管理制度化、金融行業興起、交通條件。后兩項北海鎮都有統一的規劃部署,地方上要做的就是前兩項。

  曹鵬到任后,首先取消了滿清治下的八種雜稅;也就是牛馬稅、豬稅、牛皮稅、店稅、當鋪稅、官秤稅、官斗稅、磨稅。改變后的稅制統一按商品交易額的百分之五征收,完稅后領取票據作為證明。

  對于之前滿清官府所采用的由本行經濟人代為征稅的做法,曹鵬在和陳青松、趙新商議后決定暫時保留。經濟人由行署核發“課稅資格證”,上面有照片有鋼印,算是稅務部門成立前的一個過渡期。

  過去寧古塔副都統衙署為了控制糧食市場和征收糧食交易稅,設有官斗二十四面,斗頭二十四人。在交易中,官府收稅,斗頭拿傭金。斗頭由官府委派,并取得糧行保證,領取課稅印帖后,方可執行過斗任務。

  北海鎮到來后,對糧食交易實行了統購統銷,全部收回北海商社管理。原有的24名“斗頭”在經過治安警署的甄別后,大部分都進入了北海商社下設的糧油公司。這些人除了領取固定薪水外,還會根據每年糧食收購的完成情況發放獎金。

  跟北海鎮、富爾丹城和伯力這些地方從一無所有開始建設不同,寧古塔、琿春和三姓在北海鎮到來之前就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私人商業。打下寧古塔之前,城內已是鋪戶眾多,門類齊全,其中有布鋪13戶,飯鋪11戶、雜貨鋪10、面鋪28戶、鐵鋪5戶、油鋪2戶、碾鋪3戶、當鋪10戶等近百家。這些商鋪有的是外地流民集資開辦的,也有少數當地滿人和流人入股合開的,股份有銀股與身股兩種。

  另外位于城北卡倫屯的“義興燒鍋”,開業至今已二十年,也是當地的重要鋪戶。燒鍋鋪在寧古塔地區之所以重要,一是天氣的緣故,不分男女都要喝酒取暖;再有就是滿族人春秋兩季的“跳神”祭祀,需要用到大量的蒸餾酒。

  城市經濟雖說初具規模,不過還遠不能滿足百姓日常所需。

  比如北海鎮來之前,當地百姓日常生活里沒有蠟燭,而是點自制的“糠燈”。這是一種以麻梗為本,用蘇子油渣及小米糠拌勻,粘在麻梗上,曬干后約莫一米多長,用的時候橫插在木架上,風吹不熄。

  再有就是寧古塔地區沒有鹽場,自明代以來,寧古塔地區吃鹽都是通過和李朝互市換來的。每年十月李朝的大宗伯會派人來寧古塔通過官方賣鹽,滿清這邊則是用馬匹交換。

  曹鵬在琿春建成了一家中型鹽場,雖然每年只有七個月的生產時間,可還是讓整個寧古塔地區擺脫了上百年來一直換鹽吃的境地。此外他還開辦了一家織布廠、一家蠟燭廠,均由北海商社與“恒豐當鋪”的老板武振周合股出資。

  為了杜絕鐵匠鋪私自打造兵器和弓箭,他將5家鐵匠鋪的鐵匠和伙計都遷去了伯力鎮的鋼鐵廠,僅在城內設立了一家農具維修點。雖然由五家變成了一家,可由于使用了電熔爐和新式機加工設備,工作效率大大提升,生產和維修農具的質量也比鐵匠鋪提升了很多。

  劉臺拱來寧古塔也一年多了,可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文教上,對其他事務只是有所了解而已;如此一來,他和曹鵬的交接工作足足進行了五天才完成。

  此時“小曹大人”調任的消息已經在城內不脛而走,寧古塔城內的各商家老板感念其“恩德”,居然連夜趕制了一把由各家老板署名的萬民傘,搞的曹鵬又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感嘆自己這兩年多的辛苦付出也算是值得了。

  在薰風門外揮手作別了一眾送行的人群后,曹鵬的馬車并沒有駛上前往富爾丹城的大路,而是朝著琿春的方向而去。

  他已經給趙新發了電報,告知自己會從摩闊崴的碼頭坐船,直接回北海鎮。之所以這么做,除了比走陸路要快,再就是琿春城里還有個讓他惦念不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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