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出門難于登天,這話還真不是假的。
從縣城到省城班車就要五個小時,天氣熱,車廂里味道更是難聞,就算開了窗戶難聞的味道還是直往鼻子里鉆,沈月亮差點把早飯全吐了。
好不容易到了省城,迎接她的還有68個小時的火車。
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沈月亮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68個小時?
而且還不是確定的時間,因為還有很大的概率會發生延誤。
“紀延川,要不……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回家了。”
68個小時在火車上,不知道為什么她腿有些軟,說真的,她圖什么呢,家人什么的,不見也可以吧。
紀延川心口一縮,“你又不要我了?”
倒也沒到這個程度,可沈月亮看著紀延川落寞的表情,心口一抽一抽的。
明明還沒怎么樣呢,怎么反倒一副是自己欺負了他的模樣。
誰讓她這人還是心軟。
“倒也沒有,就是在火車上的時間太久了,”沈月亮深吸口氣,抱著一絲希望詢問,“你買到臥鋪了嗎?”
如果要是硬座的車票,那就代表要坐68個小時,那滋味真是……尾椎骨都在抗議。
“大姐夫在鐵路局上班,他幫忙定的火車票,兩張軟臥。”紀延川也想過買飛機票,他外公出面的話這事也不是不能辦,不過樹大招風,如果太招搖也不好。
聽到是軟臥,沈月亮繃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軟臥就好,大不了她就睡覺好了。
說到做到,等到了火車上,沈月亮大部分時間都是躺著,臥鋪臥鋪,顧名思義,不就是讓人臥著么。
“同志,同志,我多嘴問一句,那是你媳婦沒錯吧,我看你長的一表人才,咋找了這么個懶婆娘。”
兩人對面,一個中年男同志已經忍了很久了,火車開了三十幾個小時,就看見沈月亮不是躺著就是坐著,吃水果買午飯都是男同志在弄,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終于趁著沈月亮下床去廁所的功夫,湊到紀延川身邊說話。
紀延川眉頭一皺,“首先她還不是我媳婦,其次……”
“不是就好,我可告訴你找媳婦就不能找漂亮的,漂亮的姑娘她心氣高,看不住,等她看見更有錢更有本事的男人你信不信她肯定丟下你就跑,”
說著,他還自以為得意的湊到紀延川旁邊,哥倆好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拿你當自己人才和你說這么多的樣。
“這找媳婦啊,還得找老實能干的,最重要的是啥,要聽話,你讓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你讓她跪著她不敢站——”
“哎喲,你這是干啥!”
男人突然一聲嚎叫,原來是紀延川握著他胳膊直接把人甩到地上。
紀延川面無表情看著男人,“你有這種思想簡直就是丟我們男同志的臉,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說出漂亮媳婦看不住的話,媳婦娶回家是要疼著哄著的,你如果對她不好,憑什么讓她跟著你同甘共苦?”
“就是,我們女同志得罪誰了,長的漂亮還成我們的錯了不成?”
“可不是,什么跪著,你算老幾啊,憑什么叫我們跪著。”
一時間,車廂里其余幾名女同志也都是氣的不輕,但凡是個女同志,聽話這話不生氣才怪了。
女同志怎么了,婦女同志能頂半邊天,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上要孝敬伺候公婆,下要撫養教育孩子,城里的女職工一樣要上班賺錢,鄉下的女同志一樣下地干活掙工分。
哪里不如男同志了……
男人被幾個女同志包圍懟了一通,實在覺得臉上掛不住,推開眾人跑走了。
紀延川面色依然有些難看,真是無法理解,竟然有男同志會說出這種話,可不是離譜。
能把心愛的姑娘娶回家,他疼著哄著都來不及。
沈月亮出了趟廁所,這個時候火車上的廁所反正就是挺一言難盡的,上小號還湊合,上大號的話……
算了!
眼睛一閉,就當什么都沒看見,總不能68個小時憋著不上大號,她自認沒這個本事。
蹲的兩條腿都酸了,好歹是把這個大問題解決,她抓著扶手站起來,又認真把手洗了洗。
這才往回走。
然后感覺就有些奇怪,就是怎么說,車廂里不少女同志看見她回來,都目光灼灼盯著她,眼神里充滿羨慕……
她不禁摸了摸臉,懷疑難道剛剛拉屎了沒擦屁股?
這個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跳,趕緊走到紀延川面前,“大家怎么都看著我?”
紀延川目光一掃而過,猜到大概,不過他并沒有故意在沈月亮面前炫耀自己的習慣。
“大概是你好看。”
沈月亮:??
再看大家都是笑瞇瞇的看著她,看不起不像是出了什么壞事,見問不出什么,她干脆也放棄了。
長壽的秘訣,一是拒絕自尋煩惱,二是拒絕多管閑事!
沈月亮坐回下鋪,繼續咸魚躺。
她行李袋里裝著書,還是全英文的,不過考慮到這時候的特殊性,這些東西還是不拿出來的好。
倒是紀延川也沒閑著,大多數時候都拿著軍事方面的書在看,車廂里吵吵鬧鬧,似乎一點都不影響他。
不得不說,這還是個自律的男同志。
火車哐哧哐哧,歷經整整七十一個小時,終于抵達京市。
雖然旅途的確煎熬,但能親眼看一看七十年代的京市,沈月亮內心還是有些激動。
尤其是下火車的時候,同車廂一個女同志還特意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對象很不錯,好好珍惜。”
沈月亮不明所以,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她不清楚的事。
不過紀延川這人是挺不錯……
就說這會,同樣是經歷了長途跋涉,她就在身上背著一個布包,紀延川一個人拎著三個行李袋,還騰出只手虛虛搭在她肩膀。
“往這邊走,我家里應該有人來接站。”
他回來的事家里是知道的,也知道沈月亮一起過來了,肯定會安排人來接,這也是表示對他們家對沈月亮的重視。
聽到這話,沈月亮下意識放慢腳步,畢竟坐了這么長時間的火車,而且第一次見紀延川的家人,總要留個好印象。
沒有鏡子,她憑著感覺用手把頭發重新順了順,然后衣服也扯平。
“延川哥哥——”
人聲喧鬧的火車站出站口,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特別明顯。
沈月亮手上的動作頓住,將將抬頭,就看見一道火紅的身影穿過人群直奔她……不是,是紀延川的方向而來,年輕的姑娘一步三跳來到紀延川身邊,伸手就去挽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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