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的時候,鋤頭要輕輕落在田壟旁邊……”姜云一邊說,一邊示范著。
一挖一抖間,埋在土里的紅薯便顯露出了蹤跡。
將紅薯周圍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刨掉,姜云彎腰一扯,一串完整的紅薯便被她拽了出來。
“哇!”同窗們驚呼著一擁而上,紛紛伸手去摸。
蘇先生站在他們身后,仗著身高的優勢,一把接過姜云手里的整串紅薯。
看著姜云毫不費力的樣子,蘇先生還以為紅薯很輕,等他接過來,手上卻一沉,不由驚訝道:“這么重?”
后頭跟著來看熱鬧的姜長福按捺不住上前道:“讓我看看。”
蘇先生見姜云沒有拒絕,便將紅薯遞給他。
一入手,姜長福就臉色一變,“這……起碼有五六斤吧?!”
“這么多?”蘇先生一愣,隨后扭頭看向腳下的這片土地,問道:“這塊地種了多少株紅薯?”
姜云:“六十株,一壟六株,不過未必每一株都能有這么多。”
蘇先生呆呆地點了點頭。
六十株,就算每株只有四斤,那也有二百四十斤了!那豈不是畝產二十四石?
要知道,現在水稻的畝產才不過三石。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姜岳山似乎說過,這東西能當糧食吃?
想到這,蘇先生一時心潮澎湃,恨不得拉著姜云仔細詢問一番。
其他村民雖然沒能一下子算出數,但也足以讓他們知道紅薯的產量之高了。
也都迫不及待地看看姜云這塊地到底能產出多少。
于是紛紛擼起袖子搶過一眾學生們手中的鋤頭。
躍躍欲試的學生們:……
不過這樣一來,姜云倒是松了口氣。
于是很高興地從背簍里拿出鐮刀給同窗,“你們先把藤割了吧,這樣一會兒好挖些。”還好她把家里的幾把鐮刀都帶來了。
蘇先生倒是憑著他的威望,護住了他的鋤頭,也順利加入了挖紅薯的行列中。
只是他不常干農活,自然比不上村民們熟練。
姜云又要求不能傷著紅薯,蘇先生便愈加小心。
等他挖完一株紅薯,姜云和十多個村民們已經將所有紅薯都挖出來了。
蘇先生:……
……
姜云家的院子里。
姜長福正領著熱心的村民們給紅薯過秤,并高聲報數,以便姜云記錄。
“第一壟,五十三斤四兩……第二壟,四十七斤八兩……第六壟,六十七斤一兩……第七壟,六十一斤三兩……”
隨著一壟壟的數據出來,姜云思索著:“前面幾壟產量總體略低,是因為打頂打得太多了嗎?看來下次還得增加實驗樣本……
兩邊的頭兩壟好像產量都要高一些,是因為追肥數量嗎?這個也要記下,再做分析……”
聽著姜云的小聲嘀咕,見她寫完了,蘇先生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是你娘教你這樣做對比的?”
“啊?哦!不是。我就是想著要公平些才好對比出到底是哪一種更好。”姜云一臉真誠道,反正控制變量法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蘇先生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也不知是信了沒有。
……
這邊紅薯過完秤,那邊周俏便在一眾學生期盼的目光下,拿了紅薯洗凈后端進廚房。
一群學生在院子里玩鬧,蘇先生和姜云坐在一塊兒和幫忙的村民們說著話。
后院里,姜老頭正掄著斧頭在劈柴。
聽著前院時不時傳來姜長福的說話聲,姜老頭很不高興道:“說什么幫忙,那么點紅薯云娘帶同窗和蘇先生去玩也就算了,他湊什么熱鬧?這會兒還賴著不走,不就是想留下來吃紅薯!一把年紀了,真不知羞。”
周老太她們正坐在廊下納鞋底,聽到這話,周老太頭都沒抬道:“云娘都沒心疼紅薯,你心疼個什么勁?”
姜老頭放好一根木頭,一斧頭劈下去,木頭頓時一分為二滾落木樁,“我就是不高興給他吃。
以前他下山賣柴,哪一次買了飴糖不是偷偷藏著的?一次都沒分給大郎他們。現在憑啥來我們家吃紅薯?誰稀得他幫忙?”
周老太聽他又開始翻舊賬,無奈道:“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歷了,你怎么還記著。他是小氣沒錯,但是當初大郎病了,他不是也借了半貫給咱應急嗎?”
“他那是死要面子!”姜老頭理直氣壯道,“要不是看在那半貫錢的份上,我能讓四郎帶著他家姜瓜子去跑碼頭嗎?”
“得了吧你,是誰說上一輩的恩怨不要帶到下一輩的?你就是不樂意姜長福以前對咱愛答不理的,現在又成天到你跟前晃悠。
可人要不來的話,你上哪嘚瑟去?到時候你還不得顛顛地去他面前晃悠?”周老太無情地戳穿他的小心思。
姜老頭被懟得無話可說,他和姜長福本也不是有什么大仇,只是長年累月的一些小事,外加他娘的偏心,讓他對姜長福很是看不上。
姜老頭又悶頭劈了一會兒柴,想著外頭那些人和紅薯,又道:“云娘不會又要教他們種紅薯吧?”
周老太道:“你管呢,人云娘種地的事都沒讓咱插手,那紅薯是她從山里挖來的,也是她自個兒種的,她愛怎么弄就怎么弄唄。”
姜老頭想說那地還是他幫著開的呢,但是想到云娘那小牛犢子似的力氣和勁頭,幾乎大半塊地都是她自己開出來的,姜老頭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想到心中的憂慮,姜老頭嘆了口氣,開口道:“都說‘升米恩,斗米仇。’我這不是怕云娘給的多了,回頭村里人不念著她的情,反倒覺得這是云娘該給他們的了。
而且這紅薯到底是新作物,又不像香菇木耳那樣不占農田。
要是種了紅薯,那冬小麥指定是來不及種了,別看他們這會兒信云娘,回頭要是一個沒弄好,耽誤了冬小麥,那還不得都賴在云娘頭上?”
姜老頭越想越擔心,想著是不是要去把云娘拉過來叮囑一番,別滿口答應要教他們種紅薯。
然而周老太卻表示一點都不擔心,她后來去旁聽過幾次姜云他們開會,知道姜云是個心有成算的,鬼主意又多,才不會輕易吃虧。
一旁的劉素也安撫道:“爹,您放心吧,這事云娘和我商量過了。她心里有數。”
此時,前院的姜云他們正在談論的便是紅薯種植。
“這紅薯好種嗎?我瞧你日日都去地里,是不是紅薯難伺候?”一個村民道。
姜云沉吟片刻后,幽幽嘆了口氣,老氣橫秋道:“紅薯真要種起來,說難也不難,因為它很容易活,但是說容易也不容易,因為一旦沒伺候好,紅薯就結的又小又少,甚至有的還不結。”
“啊?那你這回還寫農書不?我讓我家小孫子還來幫你抄書。”
姜云遲疑道:“寫是要寫的,只是這紅薯種植有些地方我還沒弄明白,我心里有些沒底。”才怪。
那人夸張道:“哎呦,你這都畝產快三十石了,這還叫沒弄明白呢?”
姜云矜持道:“話雖這么說,但是我這回只種了一分地,又日日去地里小心照料,若是種得多了,哪還能這樣伺候的?那誰知道是個什么光景。”
眾人一聽連連點頭,是這么個理。
可眼看著這么大產量的紅薯,他們如何舍得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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