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
三日已過!
夜間營浦城,依舊燈火通明!
此刻人來人往,個個行色匆匆!
各個城門處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之前城內的敗落跡象,早已不翼而飛!
反而隨著各縣百姓的到來,顯得格外昌盛!
大量百姓心中惴惴,來此只為揚州陸扒皮的軍令!
零陵郡賦閑百姓,需以當地火油,礦產等物,與揚州軍交換物資!
如此軍令,加之揚州陸扒皮的赫赫兇名,以及那些如狼似虎的揚州將士!
哪怕沒說不來的后果,他們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一個個跋山涉水,帶著零星一點物資,無奈前來!
個個戰戰兢兢,看著一群維持秩序的重甲騎兵!
這群揚州鐵疙瘩,根本勢不可當!
難怪太守大人和都尉大人,都敗在了他們手中!
不過百姓之中,卻有一老一少,合力推著大車,滿載火油等物,風塵仆仆而來!
老者滿面滄桑,皺紋嶙峋,身著布衣草鞋,與普通老農并無區別!
不過言談舉止,從容自若,自有一股出塵風采!
少年十一二歲,生得老氣橫秋,神色一本正經,與尋常少年截然不同!
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環顧之間,更是格外靈動!
他們老少于人群之中,如同鶴立雞群,最是顯眼!
以至于其他百姓主動讓路,甚至幫忙推車,將他們直接推到了人群最前!
畢竟要面對揚州陸扒皮,有這兩個蠢貨嘗試,最好不過!
守城的典韋例行公事,一揮大手,招呼著一眾麾下同去!
“你們兩個,姓名,籍貫!”
典韋一身重甲,甕聲甕氣:“而且你們帶來的火油太多,按照規矩,此處所有人,都得被檢查身上的引火之物!”
他話音落下,當即就有重甲騎兵策馬,轟隆隆上前!
大手上上下下,對所有人分別搜身!
以免有人膽大包天,借著此處火油發難!
“老夫龐德公,南郡襄陽人士!”
老者神色自若,指著身旁少年笑道:“這是老夫族中小輩,龐統!此次老夫南下游歷,卻趕上了零陵戰事,陸將軍軍令,因此組織當地百姓,開采火油,應召而來!”
老者正是荊楚豪門八大家之一,龐家之主,龐德公!
少年則是龐家分支,被龐德公寄予厚望,傾力培養的龐家小輩,龐統!
龐德公與水鏡先生司馬徽交好,習慣也是相差無幾!
向來只喜歡耕地隱居,尋親訪友,從不理會家族事務!
此次南下游歷,一路指點龐統學問,實則是想與龐統拉近關系,收為從子!
不過碰上揚州軍入侵,念及老友司馬徽多次提及的陸扒皮,卻讓他臨時改變了主意!
雖然揚州軍攻城略地,從未給過任何世家活路!
但他對此倒并不擔心!
無論是水鏡先生司馬徽,還是揚州軍徐庶,都與他相交匪淺!
陸扒皮再是窮兇極惡,也不至于對他直接揮刀!
反而念及龐家未來,想要在此一觀陸扒皮為人!
“南郡襄陽,游歷到零陵營浦?”
典韋撓了撓胡子,惡聲惡氣:“值此時節,還是少出門游歷!要不是主公有規矩在先,老子非把你抓成細作不可!”
他沒聽說過龐德公,卻也并不蠢笨!
如此農耕時節,能有閑暇出門游歷的,必不是常人!
何況對方來自襄陽,正是他們大軍的最終目標!
“敢問將軍,可是車騎將軍典韋?”
龐德公慈眉善目,笑呵呵道:“老夫對車騎將軍典韋,仰慕已久!只是將軍身份顯貴,怎么會在此看守城門?難道是犯了陸扒……將軍的規矩?”
他說了一堆,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點!
想要一觀陸遠為人,不妨先看看陸遠如何執行規矩!
揚州軍兵臨零陵,對百姓到底有何影響?
三日前那些揚州將士所言,是否屬實?
揚州規矩,能否就是零陵百姓的規矩?
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
人人有其田,而且無需稅賦!
一日三餐,頓頓管飽,堅決不餓死一個百姓!
不因言獲罪,不誅心殺人!
只要肯出力氣,不觸犯揚州律法!
各地礦產,就會任由百姓耕作之余,自行組織開采!
無論細鹽,白糖,果酒,肉食,都可以憑開采的物資換取!
官府和揚州軍也不會出面,對百姓橫征暴斂!
這些都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也讓百姓最為期待!
但還有另外一堆規矩,則讓百姓們心生忐忑,在此踟躕!
當官不為民做主,是為不作為罪,當斬!
田地產出糧食,沒有賣給揚州官府,當斬!
私自蓄奴,兼并土地,當斬!
私釀米酒,信奉巫醫,當斬!
不喝熱水,不火化尸體,當斬!
當眾辱罵揚州刺史陸扒皮,當斬!
所有百姓既往不咎,但凡屢教不改,當斬!
規矩林林總總,根本無法一一贅述!
怕是那些揚州將士,也無法徹底弄清!
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太過奇怪!
百姓們人人心憂,就怕一不小心犯了揚州規矩,稀里糊涂被人砍了腦袋!
他倒是明白這些規矩的原因,也知道百姓們的顧慮純屬多余!
試探此事,實則是想看看陸扒皮荊州戰略的最終目的!
到底是索要糧草,緩解揚州內部的燃眉之急?
還是攻城略地,想將荊州徹底納入揚州治下!
此事根本,關系著他龐家的生死存亡!
可惜他思量已久,也沒分清陸扒皮的真實意圖!
旁人會簡單以為,陸扒皮就是窮兵黷武,要攻城略地!
可他通過老友司馬徽,卻對陸扒皮有了一些了解!
雖是赳赳武夫,卻絕不是無腦之輩!
不過如今揚州難民潮爆發在即,那是陸扒皮的根基所在!
陸扒皮對此卻好似沒有任何防備,任由難民沖擊揚州!
反而還在此時轉戰在外,這份底氣何來?
“老子正是車騎將軍典韋!”
典韋聽對方仰慕自己,不由神色稍緩,漫不經心道:“老子守城,是心甘情愿!不過你這老頭,以后說話注意點!我們主公的規矩,都在上面立著呢,你好好看看!”
麾下將士還在檢查,所有百姓身上的火石等物!
這才讓典韋稍有時間,跟龐德公閑扯!
不過典韋在此守城,卻是純屬倒霉,被陸遠懲罰!
先是他師弟太史慈,已經回了中原,讓陸遠心中期待!
可惜揚州軍自有軍規,絕不會為他師弟而變!
太史慈再是驍勇,來了也得從小卒做起,以戰功論賞!
此事本來沒甚大礙,大丈夫就得靠戰功說話才對!
偏偏孔融聞聽太史慈驍勇,捷足先登,接走了太史慈老母!
以孔融的文人手段,自然將太史慈老母照顧的無微不至!
如今青州又因為孔融堅持釀酒,引發民怨,以至于黃巾軍又起!
太史慈奉老母之命,得回報孔融一次,之后才能前來揚州助陣!
陸遠得知此事,不由疑惑著太史慈是不是礙于揚州軍規,不愿從小卒做起!
畢竟如今天下,只有揚州軍按此軍規辦事,其他諸侯,都只看無意隨便封賞!
不過陸遠對于典韋,卻是怪他沒有率先下手,將太史慈老母接到揚州!
可典韋看來,太史慈老母,他已經給足了錢財,在老家一直生活得挺好!
哪個老人愿意無緣無故,在晚年時背井離鄉!
誰能想到孔融如此不要臉,直接上門接人!
而且還能說會道,將太史慈老母哄得感激不盡!
之后又是大喬,趁他們大軍攻城之際,隨其他軍醫返回了交州!
典韋提議,主公夫人身份特殊,不該去當什么破爛軍醫!
可惜此事是當著其他軍醫的面提的,難免讓其他軍醫心生芥蒂!
陸遠怪典韋行事粗魯,借著太史慈一事,直接給典韋罰來看門!
但是這種丟臉之事,典韋才不會主動告知別人!
典韋思慮不過一瞬,見龐德公神色疑惑,不由伸出黑黝黝的大手,隨意一指,不耐煩道:“城墻上的竹竿,自己看看!”
龐德公瞇著老臉,仰面觀看,卻忽然眼皮一跳!
一群百姓借著城內火光,看清了城墻上的布置,也忽然齊齊失聲!
“這是我們縣令大老爺,是荊楚豪門的黃家旁支,現在就剩個腦袋了!”
“那個是我們縣的地主大老爺,就因為沒喝熱水,就已經被砍了……”
“我們縣的馬家豪門,因為沒火化尸體,也掛上竹竿了……”
……
百姓們一陣騷亂,嘈雜鼎沸!
重新想起了那些要砍頭的規矩!
現在這些規矩,都已經得到了驗證!
三日間揚州軍跑馬傳令,先后光顧了零陵郡各縣!
不只向他們講明了揚州規矩,還親自押走了所有違反規矩的!
說來也怪,違反規矩的,全是各縣豪門顯貴,世家地主,甚至官府老爺!
而且無一例外,全部與荊楚豪門八大家有關!
如今這些人都已被砍了腦袋,人頭掛在城墻頂端的竹竿上!
隨風搖擺,像是隨時提醒著他們!
揚州規矩,不是玩笑!
“叔公,你看后邊!”
龐統伸手指了指,神色稍稍錯愕,低聲道:“零陵太守劉度,零陵都尉劉賢,因為信奉巫醫,屢教不改,天明就要被公開問斬了!”
一顆顆頭顱后方,還有兩人奄奄一息,正被捆縛著!
身前掛著大字,信奉巫醫,屢教不改,天明公開問斬!
正是零陵郡太守劉度,和其子劉賢!
“我……看到了!”
龐德公長須翹了翹,向著龐統低語:“零陵郡所有縣令,縣尉,但凡與我等家族有關,已經全部被斬!陸扒皮此舉,不只是為了給百姓立規矩,還想借此告知天下人,揚州對待荊州的態度!”
他看著城墻上的人頭,心中了然!
揚州規矩已經定好,陸扒皮執行規矩,也是一如既往般強勢!
而所有縣令,縣尉,甚至劉度和劉賢,實則都是他們荊楚豪門的人!
陸扒皮將這些人一舉鏟除,已經表明了意圖!
大軍轉戰在外,只為攻城略地,徹底吞并荊州!
可是攻城和吞并此地,實則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攻城只需兵鋒強盛,這本就是揚州軍所長!
但要徹底站穩,立足一地,卻需各方勢力的支持!
大軍糧草,后勤補給,都是其中重中之重!
否則就會像孫堅一樣,殺了荊州刺史王睿后,已然稱雄荊州,卻依舊難以立足!
不為他們荊楚豪門所容,更得不到任何支持!
反而剛率軍離開荊州,就被荊楚豪門斷了退路!
以至于如今還在江夏廝殺,生死不知!
只是事到如今,他依舊未能想通!
揚州難民潮爆發在即,陸扒皮縱然有所手腕,站穩此地,也根本沒有足夠時間!
陸扒皮的當務之急,應該一是糧食,二是軍資,三是揚州內部的布局防控!
可陸扒皮卻依舊在此招搖,還主動挑明意圖,這份底氣何來?
不過他無暇多想,一大群百姓忽然自城內呼啦啦涌出!
個個擠在城門外,喧嘩鼎沸,互相吹噓,熱鬧非凡!
“你們要進城的快點,老子滿車狼肉,正著急回家吃呢!”
“誰不想快點,誰車上沒肉!再敢廢話,老子回頭干死你!”
“都別吵了,城門這么窄,都沒辦法!抓緊回村再跑兩次!”
“他娘的,火油竟然這么值錢!老子回去就組織全村前來!”
……
城外百姓一陣愕然,呆呆看著出城百姓的大車!
車上已經堆滿了肉食,細鹽等等珍稀雜物!
不知是誰率先開口,城外百姓也同時吵鬧起來!
“那是李老二,他們都是臨縣的,難怪會來得這么快!”
“揚州陸扒……將軍沒騙人,他的規矩算數,臨縣的肯定兩天前就來了!”
“可是那個李老二,他砍了兄弟,搶了兒媳婦,怎么沒被砍頭?”
“揚州規矩說了,所有百姓既往不咎,李老二運氣好!”
百姓們一片嘩然,重甲騎兵不得不再次出面,橫在兩側,維持秩序!
“不許吵鬧,按規矩辦事,出城的先行!”
典韋縱馬一躍,兇神惡煞:“他們已經來此兩天,始終與我們揚州軍交換物資,真正是我揚州百姓!你們這群混賬現在才來,就得給人家讓路,這就是先來后到的規矩!”
一群進城百姓唯唯諾諾,不敢抗辯,匆匆讓開道路!
出城百姓也不敢廢話,各自推著大車,到了外面嘩然四散!
個個腳步飛快,只圖盡快往返,多跑幾個來回!
“一群王八蛋,都給老子記好了,我們揚州最講規矩!”
典韋環視眾人,厲聲呵斥:“只要講規矩,就沒人會被砍頭!只要講規矩,官府就不會出來指手畫腳!只要講規矩,田產開荒,沒有賦稅,你們按照以往勞作,就可獲得五倍收益!”
他看著城門局面,心頭滿意!
重甲騎兵就是威力不凡!
五十重甲擋住城門,就可控制數千百姓!
另外這三個只要,更是簡潔明了!
主公的行軍文書,所言非虛!
只要他當眾喊出,就能安撫一群暴躁百姓!
現在這群百姓就已個個傻眼,全都在嘀咕三個只要!
典韋直等出城百姓已經走遠,麾下完成了所有人搜身!
才重重一揮大手,招呼著麾下,放開城池通道!
百姓們終于得了通路,個個爭先恐后,蜂擁進城!
龐德公還在品味著三個只要,一把老骨頭卻差點被百姓們擠碎!
沒來得及多想,匆忙護著龐統,被百姓們裹脅著進了城中!
抬眼一打量,只見城中深處,還有更多百姓,擁擠不堪!
在夜色中吵吵鬧鬧,喧沸不已!
“軍爺,這是我采集的火油,今日只有這么多,我想換鹽巴!”
“軍爺,你們都有戰馬,能不能去縣里收購!我們跑得太慢,耽誤采礦!”
“軍爺,這是我們一村人集體采的,私下問一句,能不能換一群娘們!”
“軍爺別打頭,不換娘們,換點肉吃也行!”
大量百姓喧嘩吵鬧之間,已經向剛剛進城的百姓,驗證了他們心中所想!
城內的大量物資,更是看得他們陣陣眼熱!
一堆堆狼肉堆積成山,不知得有幾十萬頭!
一個個大木桶矗立在外,和狼肉差不多,數不勝數!
一個個小竹筒隨意堆放,幾乎連成山脈!
小竹筒旁邊,則是數百個女子,在和百姓交換物資!
告知百姓,哪些是糖,哪些是鹽,哪些是果酒!
同時還在講述著揚州規矩,重復不斷,三個只要!
“只要講規矩,就沒人會被砍頭!”
“只要講規矩,官府就不會出來指手畫腳!”
“只要講規矩,田產開荒,沒有賦稅,你們按照以往勞作,就可獲得五倍收益!”
城內百姓忙忙碌碌,各自清點著所帶資源!
與揚州軍換著各種物資,準備集體結伴回歸!
還有大量百姓,則是直接爬上了狼尸肉山!
按照揚州軍規矩,幫忙給狼尸抽筋,同樣可以換取物資!
一群剛來的百姓則已經徹底沸騰!
個個滿懷憧憬,心中異動!
可惜想到自己身上零星的一點物資!
悔不當初!
“不用再看了,快回去告訴父老們,揚州軍講規矩!”
“抄近路回去,明天拉一車火油過來,全部換肉吃!”
“揚州軍的三個只要,就是揚州軍的規矩,老子一定要換到娘們!”
“俺先走了,組織村里人一起采礦,先換點鹽巴來吃!”
百姓們不再猶疑,一路飛奔離去!
親眼所見,揚州軍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會隨意砍頭,更沒有他們心中其它憂慮!
搶錢搶糧搶女人!
反倒那三個只要,讓他們人人動心!
總而言之,只要講規矩,就能過得更好!
龐德公則是看著一切,已經忘了自己翻山越嶺,推來的大車!
更來不及照看上面一車火油,去與揚州軍交換物資!
只是怔怔盯著眼前場景,若有所思!
龐統則是拉了拉龐德公衣袖,輕聲嘀咕:“叔父,你看那群女子!她們都是劉度和劉賢府中的婢女,有的還是劉度和劉賢的小妾,我上次來時見過!”
他心頭詫異!
天下人對陸扒皮風評不佳,不過他們自然明白,陸扒皮并非好色之徒!
一路釋放奴隸,從不私養婢女,態度已經非常鮮明!
可如今在軍營中收留這么多婢女,這算怎么回事!
而且這些婢女,從無之前哀哀戚戚,卑躬屈膝之感!
現在幫揚州軍換取物資,好像也樂在其中!
難道不知,她們只是貨物而已?
剛剛還險些被人換走!
“對,我來過零陵,認識她們!”
龐德公老眼微瞇,遲疑一下,樂呵呵道:“你先去問清此事,之后我還有大事想要問詢!”
他推起大車,吱吱嘎嘎,賣力向著一群婢女處移動!
見著一個模樣憨厚,笑得合不攏嘴的大將,這才停下腳步!
龐統一直幫忙推車,神色自若!
只有一對眸子慧光閃爍,琢磨著怎么問清此事!
看著前方大將,稍稍沉吟,終于硬著頭皮上前!
“將軍,這是小子采集的火油……”
龐統老氣橫秋,一本正經道:“小子算術不好,不會統計數量,還請將軍幫忙!另外小子還想冒昧相問,這些陸將軍的婢女,該如何交換?”
他少年早慧,說話也極有技巧!
沒統計數量的火油,交由揚州軍統計,任由對方賺取好處!
對于這些婢女,則是佯裝不知,故意相問!
如此送了好處,就算問錯了,也不至于挨打!
前方將領,正是后勤軍許定!
與百姓交換著物資,依舊樂得合不攏嘴!
此次交換軍資,不知減輕了他多少壓力!
聽著龐統的話,則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你一個上下沒毛的娃娃,要娘們何用!”
許定咧嘴大笑:“我揚州規矩,蓄奴是死罪!她們已被主公免了奴籍,要去交州自食其力,你不可再胡言亂語!這次念你還小,又是被那老色鬼挑撥,我不與你計較!但下次就不行了啊!”
他倒沒想太多,只當龐統是幫龐德公這個老色鬼傳話!
對于這一老一少,他也下不去手!
反倒是這群女子,讓他心中直癢癢!
周泰那個混賬拷問劉賢,在太守府深處發現了三百余婢女!
這些女子被免了奴籍,卻個個無家可歸,在外毫無依靠!
任她們出去自謀生路,她們也依舊可憐兮兮,留在了軍營!
這時大軍在外,戰事正急,主公索性讓她們在此幫忙!
大軍轉戰桂陽前,就讓她們去交州的生產治所謀生!
一群女子倒是個個同意,在軍營里忙得不亦樂乎!
可軍中一群老卒,卻是人人起了心思!
想著能不能趁著大軍修整期間,在此納個妾!
反正之后要送到交州,也不會耽誤大戰!
可惜主公對此,始終一個原則,必須你情我愿!
誰敢用強就扒誰皮!
周泰那個蠢貨捏了人家一下,現在還躺在榻上養屁股呢!
他們不能亂來,就只能靠著彩禮!
偏偏這些女子得了自由,能夠自力更生,反而看不上他們的錢財!
一心等著前往交州,和最初的一萬宮女一樣,生產白糖!
三天時間,竟然沒一個兄弟得手!
自己前去向主公問計,主公還讓自己照照鏡子!
這算什么破事!
龐統不知許定心中所想,聽著許定言語,稍稍思忖,回身一笑:“叔父,看來換不成了!”
他在心底深處,倒是欣賞陸扒皮釋奴,禁酒等等舉措!
可惜身在龐家,荊楚豪門旁支,卻注定了他的立場!
雖然叔父與水鏡先生,徐庶等人交往密切!
但荊楚豪門之間,代代聯姻,關系盤根錯節!
叔父再是清高,不理世事,也斷然割舍不掉一身血脈親情!
無論是他們龐家,還是與他們相交最為緊密的黃家!
“此事……是老夫冒昧了!”
龐德公迎著許定鄙視的眼神,并未解釋,只是笑瞇瞇道:“原來陸將軍角逐荊州,不只有荊州百姓相助,還有一份交州民力!”
他此刻已經稍稍想通,陸扒皮敢在此時轉戰的一點底氣!
陸扒皮的三個當務之急,軍資已經在他荊州解決!
城內這么多狼尸,而且還保證這些婢女可以穿越叢林,南下交州!
由此二者推斷,陸扒皮必然是對交州的原始叢林動了手!
值此大戰關頭,陸扒皮竟然還能有此余力!
念及此處,他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古來多少雄主,都看中過這片原始叢林的物產和資源!
一個個狼群,往往以上萬頭計!
一隊隊羊群,或是鹿群,卻需要以十幾萬頭衡量!
這是何等驚人的財富!
但從古至今,誰曾真正收獲過!
這份大自然的饋贈,始終就在此擱置!
甚至直連他荊州境內的叢林,他們荊楚豪門也無法進山收獲!
陸扒皮有此能力,必然得到了交州百姓支持,動員了極大民力!
又以交州的豐富資源,換取他荊州物資!
如此解決了軍資問題的同時,還使得荊州百姓云集響應!
潛移默化之中,還得到了荊州百姓的支持!
這份權謀手腕,無關軍事,卻也出手不凡!
水鏡那個老家伙說得沒錯,陸扒皮并非只是赳赳武夫!
不過陸扒皮的其它兩個當務之急,糧食或是揚州內部的布局防控,總要二選其一!
他雖然不知揚州存糧,但隨意推斷,也可知道根本無法應對難民潮沖擊!
揚州以一州之地的存糧,已經在養著包括交州在內的千萬百姓!
這本就是資源分配的極致,有限土地,不可能再產出更多存糧!
如果還要迎接天下千萬難民,那揚州所需存糧,簡直無法估算!
原始叢林的資源,需要一步步攫取!
但是難民的口糧,卻天天都會有驚人消耗!
陸扒皮雖然有力開山,卻等不及靠山吃山,以此解決揚州的存糧問題!
此事歸根結底,還是以當下揚州的底蘊,揚州存糧,難以匹配揚州政策!
一日三餐,頓頓管飽!
如此豪言,背后需要何等底蘊支撐!
陸扒皮如果不愿改變揚州規矩,始終堅持揚州政策,而且還一直率軍轉戰在外!
那么一兩個月后,揚州內部底蘊不足的弱點,自會暴露!
揚州會被難民沖垮,徹底失控!
揚州招牌也會一去不返,天下再無不餓死一個百姓的人間凈土!
到時無論陸扒皮在外得到多大疆域,也終究得回揚州平叛!
一切所得,終究只會徒勞無功!
這其中道理,哪怕陸扒皮不懂,難道還能瞞過老家伙水鏡,陳群,徐庶,郭嘉等人?
而且見葉知秋,單看陸扒皮在荊州以規矩行事,就可知此人斷然不是冥頑不靈之輩!
想來此刻,早已盡知揚州規矩,和揚州底蘊之間的微妙!
可如今陸扒皮依舊我行我素,到底哪來的這份底氣?
龐德公疑惑重重,不由拍了拍龐統肩膀,將心中疑惑合盤拖出!
他為人懶散,本身沒什么政治立場!
雖然出身荊楚豪門,老天早已幫他選好了立場!
但他除了無法割舍血脈親情以外,也向來不當回事!
此舉不過是考教后輩,希望龐統為此多多思忖!
龐統卻是遲疑一番,緩緩走向還在收購物資,興高采烈的許定!
“將軍,小子心有疑惑,想向將軍請教!”
龐統一臉誠摯:“陸將軍欲角逐荊州,可荊州對此已有對策!而揚州內部隱患重重!如果陸將軍回師揚州,那么我等在此得了陸將軍好處,必會被荊州清洗,到時又該何去何從?”
他雖是少年,卻老成持重,問話極巧!
看似在問他們的處境,實則還是試探陸遠的底氣!
而且他看得出來,揚州軍極重規矩!
這位掌管后勤的規矩,絕不會因為他此番反問而動怒!
“老色鬼,你好色惜命也就罷了,怎么還膽小如鼠!”
許定目光掃過龐統,看向龐德公呵斥:“你擔憂處境,直接問我便是,何必讓他人轉達!此事說出無妨,我揚州還會再募五萬大軍,足以定局荊州!不至于回師揚州,讓你等被荊州清算!”
他對此倒并未多想,只是不屑這個老色鬼為人!
而且此事無需保密,反而剛好是他的任務!
主公和病秧子書信密謀,之后就決定要將此事昭告天下!
言明麾下十萬大軍,就是要把一個個宵小諸侯,都嚇回老鼠洞里!
只是這些荊州百姓畢竟不看報紙,能收到消息的時間太慢!
主公讓自己宣揚此事,以安撫荊州百姓民心!
可自己主掌后勤,一身瑣事,暫時還沒顧得上宣揚!
“陸將軍要在此時募兵?”
龐德公怔了怔,依舊未曾解釋,只是呵呵笑道:“陸將軍不至于如此吧!據老夫所知,如果要募集五萬大軍,青壯的話,尚需月余,若是精銳,則至少需要半年了!”
他并未多說,只是想著揚州局面!
如果等待半年,什么都來不及了!
之前劉表和蒯越分析,揚州兵鋒勢不可擋,唯一破綻是揚州內部!
他對如此愚蠢的難民戰術,自然嗤之以鼻!
只是性格使然,根本懶得問詢!
不過陸扒皮要是想靠半年后的五萬大軍,解決當下的燃眉之急……
那倒反而會讓劉表的拖延戰術,有了成效!
而陸扒皮聞名于世的兵爭之道,也會由此成為笑話!
“你個老色鬼,懂得還不少!可我揚州與其它各地不一樣!”
許定一臉傲然:“我揚州規矩,募兵從不強征,全憑百姓自愿!志在行伍,如今官府記錄在冊,志在行伍的青壯已有幾十萬眾!五萬精銳,哪怕個個精挑細選,也不會超過五日!”
這是陸遠軍事改革的效果,已經在揚州初顯威力!
陸遠并沒有給出太多口號,或是思想宣傳!
只是給了行伍軍人足夠的尊嚴榮譽,顯赫富貴!
百姓們心中自有算計,參軍遠比種地有出息!
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家資財富!
縱然多數百姓不愿戰場賣命,但揚州百姓之多,總有人愿意富貴險中求!
沙場浴血,功名自取!
這也是陸遠心中期望!
想要老實種地的百姓,依舊是他們揚州基礎,會忙碌于農耕后勤!
真正適合沙場行走,骨子里就屬于行伍的血性男兒,則可以一展抱負!
野戰部隊,本就不是喊口號,踢正步,扶老太太過馬路的部隊!
他們就是狼群,要的就是這份血性!
以當下揚州的氛圍,周倉統領麾下,要募五萬大軍!
哪怕個個精心挑選,有那么多老卒幫忙,也絕不會超過五日!
甚至根本不用到達皖城!
“五日時間……五萬大軍!”
龐德公依舊未曾解釋,卻把老眼瞪得比牛眼還大,遲疑半晌,才收斂情緒,笑瞇瞇道:“這是將軍自己考慮所得,還是陸將軍已有計劃?”
無論他如何睿智,也無法跨越兩千年的眼界去思考問題!
此事已經超出他認知的常識,讓他根本不敢想象!
更是無法預見,兩千年后的大國,始終是在裁軍,而不是募兵!
如果真正放開名額,還不知到底會有多少人入伍!
其中不乏因為男兒血性,以及行伍中的光明前途!
不過最大因素,還是男兒本身的尊嚴和榮譽!
這需要先讓百姓吃飽,之后百姓才會考慮其它!
但是如今天下,除了揚州,還無人能辦到!
以至于青壯上了戰場,始終得為軍糧擔憂!
真正拼命時,則往往一哄而散!
“此事即將通告天下,到時你就知道了!”
許定漫不經心:“其它事宜則事關機密,無可奉告!不過你無需多慮,只需記住一點,我軍若想募兵,無論交州還是荊州,百姓都會更為踴躍,只是主公不想要罷了!”
他心思不多,倒也帶著幾分善意!
始終沒跟龐德公,龐統,這一老一少計較!
閑談幾句,既是為了讓他們宣揚,也是為了讓他們安心!
讓他們明白,有揚州大軍在此,零陵政策就絕不會變!
可惜他終究沒給龐德公安心!
“已經要通告天下了……老夫明白了……”
龐德公老臉僵硬,強顏歡笑:“看來此事已成定局,如此老夫也就……放心吧!將軍還請幫忙清點火油,老夫也好換點白糖……說來慚愧,此物太貴,老夫還沒嘗過呢!”
揚州軍增兵,僅此一事,就讓他心亂如麻!
一雙老手,搭著龐統肩膀,手足冰涼!
原本對于揚州軍入侵,他根本不甚在意!
南下游歷,也與揚州軍的荊州戰略,毫無關系!
只想著無論是誰入主荊州,總不至于將他龐家連根拔起!
不過此次營浦城所見,卻讓他預見到了他們龐家的危機!
先是確認了陸扒皮意圖,就是要徹底吞掉荊州!
之后看到了陸扒皮在零陵動作,沒理會他們荊楚豪門,只借助荊州民力!
那些竹竿上掛著的人頭里,同樣有他龐家的旁支之人!
而陸扒皮的三個當務之急,軍資,糧食,揚州內部布局防控!
其中軍資,已經在零陵,由當地百姓的民力,予以解決!
另外兩個,陸扒皮通過擴軍后通告天下,卻是表明了姿態!
對于揚州的難民潮,不會選擇回師揚州,布局防控!
只會以大軍壓境,在荊州解決糧食問題!
荊州存糧皆在襄陽,陸扒皮目的已經不言而喻!
決戰襄陽,勢在必行!
這才是他真正憂慮之事!
他荊州戰力,在揚州軍面前,幾乎不堪一擊!
之前南下游歷之時,揚州軍還在交州!
只是用了一系列手段,對荊州表示出了戰意!
然而他還在游歷途中,就先后聽聞了營浦城對峙,零陵被破的消息!
這不由讓他心中頹然,荊州敗得太快!
至于之前念想,攻城略地,和徹底占地完全不同!
此次看著陸扒皮在零陵的手腕,也根本不是難題!
而劉表等人的拖延戰術,則更是讓他心中不屑!
陸扒皮武職驃騎將軍,自起兵以來,所行兵事,又與當年冠軍侯何其相似!
一座座城池險關,宛縣,虎牢關,京城,陽翟,平輿,譙郡,番禺,營浦!
除了虎牢關另有所圖之外,其余城池全部是尋其破綻,雷霆一擊!
想靠拖延戰術對陣陸扒皮,本身就極為愚蠢!
想來陸扒皮此刻身在零陵,就已將目光看向了南郡襄陽!
可惜蒯良虛有其表,無論對付孫堅還是袁術,抑或假想敵豫州曹操……
都只會一個戰術,深溝高壘,以避其鋒!金銀財寶,以削其志!
他對蒯氏兄弟,自然不屑一顧!
只是如今陸扒皮已經徹底立足零陵,他們荊州再難以大軍驅逐!
如果始終這般步步推進,尋找襄陽破綻,他在襄陽的龐家族人,何以幸免!
陸扒皮能讓一群婢女,心甘情愿為揚州軍賣力的手腕,還用得著他龐家嗎!
陸扒皮把一顆顆人頭掛上城墻,以此立威,又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如果他們龐家沒了價值,陸扒皮又豈會心慈手軟!
龐德公念及此處,心思急轉!
老眼忽然一亮,匆忙看向一旁忙碌的許定!
“將軍,老夫有一事不明!”
龐德公老眼中眸光湛湛,卻一臉憨厚道:“揚州規矩,所有百姓既往不咎!那些官府的大老爺,算是揚州百姓嗎?”
他話音落下,就靜靜看著剛剛還在忙碌,此刻卻是直撓頭皮的許定!
眼看著對方將手放上了刀柄,又不著痕跡地轉到了一邊,這才稍稍松心!
顯然揚州軍為了維護荊州民心,還在講著基本規矩!
“此事,我告訴你,你得幫我傳一下……”
許定的殺機一閃而逝,反而更是憨厚:“主公說了,我揚州治下,所有百姓一視同仁!但有的百姓擋了其他百姓活路,那他就得死!有的百姓讓其他百姓得了生路,那就該榮華富貴!”
他再是愚鈍,此時也看出了龐德公的異常!
哪有閑著沒事,去關心城墻上那些人頭的!
不過此事主公有過交代,有人問就得這么說!
還得讓人把此話傳出去,順手離間荊楚豪門內部!
“如此,老夫就懂了!”
龐德公老臉開花,和顏悅色:“感謝將軍解惑,老夫必會幫將軍宣傳!既然已經無事,老夫就告辭了!”
他心中有了計較,當即無心逗留!
看著大車上裝著的白糖,含笑施禮,推著大車吱嘎嘎而去!
許定看著龐德公,笑意漸漸收斂!
轉身看向一個老卒,神色一凜:“這老家伙有問題,悄悄跟上,別讓他發現!如果他發送信鴿,或是發現了被跟蹤,就直接宰了!”
老卒二話不說,下了戰馬,一路步行著尾隨而去!
龐統卻是看著龐德公,沉吟一番,試探道:“叔公,你對我荊州戰事,很是擔憂?”
他心頭疑惑!
叔父一慣從容,何以忽然亂了方寸?
雖然迅速收斂神色,但也是失了往日的大家風范!
而且即便戰事不順,他們也可由水鏡先生從中周旋!
何至于思慮太多,越是睿智,越是失張失智!
“戰事與我無關,血脈親情卻無法割舍!”
龐德公推著大車,樂呵呵道:“立場無從改變,偏偏其中又有我與水鏡的理念之爭,這才讓我一時失措!不過如今我已不擔憂了,你不必多慮!先拿點糖出來嘗一嘗!”
能給其他百姓生路,那就該有榮華富貴!
如此一句,就已經抹去了他心中擔憂!
甚至還要超出他原本預期!
而他與水鏡先生司馬徽之間,同為隱士,卻也略有不同!
水鏡先生始終不甘寂寞,嘗試在背后推動時局!
看似無所作為,卻總是關鍵時刻發力!
如同利用荀子之言,對荀彧的一句質問!
如今更是急急趕赴荊州,還是在意此戰結果!
無非是陸遠對待荊楚豪門的態度,事關陸遠今后對待所有世家的一個規矩!
而他則與水鏡不同,一心想要真正隱居,避開所有紛爭!
如果不是荊州戰局,牽扯到了他龐家舉族命運,他甚至依舊不會上心!
當下心中有了決斷,倒也恢復了從容!
嘗著白糖口感,贊不絕口!
只是他們一老一少,剛到城門!
目光當即被眼前景象吸引,呼吸也不由一滯!
大群衣著奇特,光著腳健步如飛的山民,突然出現在城外!
只因重甲騎兵的聲勢太響,之前才讓他們毫無察覺!
山民們驅趕著羊群,無窮無盡,遍布整個曠野,不知比狼肉還要多出多少倍!
口中喊著各色奇怪方言,看似桀驁不馴,如同野人!
“揚州蠻子,我們按規矩來了,這次要換鹽巴!”
“揚州蠻子,我們族人說了,只要你們一直守規矩,可以讓你們回交州!”
“狗熊精,你們什么時候回交州,我們不用石頭砸你了!”
“狗熊精,那些狡猾的荊州佬,吃飯最歡,干活最偷懶!”
“狗熊精,你問問陸拔毛,荊州佬壞了規矩,你們到底管不管!”
大量交州百姓趕著羊群,罵著五斗米教徒!
面對典韋,說著陸拔毛,毫無懼意!
看似不通禮儀,實則言必稱規矩,最是淳樸憨厚!
龐德公陡然醒悟,定了定神,目光緊緊盯向典韋!
想看看這個殺人如麻,窮兇極惡的悍將,會如何應對!
典韋眉頭皺得老高,重重喘了兩口粗氣,將一雙大拳頭背到身后,握得“咔咔!”作響,繃著老臉道:“老子說了,老子不是狗熊精!誰再敢辱罵老子,老子就不講規矩了!”
“我們都不嫌棄你是狗熊精了,你還偽裝什么!”
“上次你吃了我們家九個人的伙食,不是狗熊精還是什么!”
“不管你是不是狗熊精,我們幫你們扛狼尸,還幫你們圈羊,你都得給我們鹽巴!”
“你還得告訴陸拔毛一聲,那群荊州佬不是好東西,最不講規矩!”
“你問問陸拔毛,什么時候回去,那些安南人也想壞規矩!”
……
交州百姓們與羊群一起,哄哄鬧鬧!
對于典韋的威脅,絲毫不以為意!
依舊講著規矩,并且希望陸拔毛,趕緊回去維持規矩!
不過始終在驅趕羊群,一副與大軍共同出征的姿態!
“全都給老子滾蛋,自己去扛狼尸燒烤!”
典韋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沉著臉道:“主公說了,桂陽趙范,已經被趙云和張郃擠死了!等我們解決了桂陽,你們這群沒腦子的,就得趕緊滾蛋,免得在外被欺負!”
他在戰馬上人立而起,抻長了脖子看向太守府!
心中嘀咕,大軍進桂陽的時機應該到了!
如今就看主公決斷,何時去桂陽與趙云匯合!
龐德公和龐統卻是看得瞠目結舌!
揚州軍果然講規矩!
這個黑鬼人高馬大,也終究沒欺負一群野人山民!
“你看懂了嗎!”
龐德公心不在焉:“無論揚州能不能勝,但我荊州卻已經敗了!或敗在此次,或敗在將來,不過總歸敗得不冤!”
他心中想著水鏡選擇,卻也不由豁然開朗!
那個老家伙執意要在皖城養老,也不愿在荊州與他相鄰,原來是看中了揚州這份氣象!
揚州如此待民,如果想要募兵,確實會比他荊州強出百倍!
可惜他們荊州為荊楚豪門所有,利益盤根錯節,勢力糾纏不清!
除了外力,誰又能快刀斬亂麻,一舉換了荊州規矩!
“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
龐德公開口指點:“先人智慧,人人品讀,然而真正得見真知者,又有幾人?知之不若行之,真正行之者,古今未有!這其中因由,你可懂了?”
龐統一怔,呵呵笑道:“叔父何出此言?知易行難,這般淺顯道理,我自然懂!”
春秋的治民之論,以他才學,他自然盡知!
不過知之不若行之,知之與行之之間,本身就是兩個境界!
正如尋常言論,聽了一輩子道理,卻依舊過不好這一生!
實則還是知易行難!
“你能懂就好,剩下就該你身體力行了!”
龐德公慈眉善目:“你天資聰穎,絕不吝于天下成名大才!我本想讓你韜光養晦,如泥沙藏珠,他日一朝出塵,便可驚艷于世!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伸出老手,緩緩抹平龐統眉頭,云淡風輕:“揚州規矩,所有百姓既往不咎!陸將軍借剛剛那位將軍之口,對外傳遞之話,你應該已經聽懂了,去為我龐家爭一份機會吧!”
之前許定言論,其中包含的陸遠意圖,他自然能夠看透!
而且他也相信,以龐統智慧,同樣能夠聽懂!
不過他本就一意隱居,不在乎陸遠對荊楚豪門的離間!
如今也只是想出些糧食,買他龐家一個平安!
“叔父,此事我已懂了!”
龐統小臉緊繃,一本正經道:“陸將軍為人狠辣,如果我龐家無用,他斷然不會留有后患!水鏡先生來此,怕是也無法周旋!只是我沒有叔父教導,不知這其中分寸!”
他的確已經明白了龐德公的意思!
可他只是龐家旁支,名不正,言不順,身份尷尬!
如果沒有龐德公出面,他還做不得龐家的主!
此話無法明說,只能委婉開口!
“你去告訴他們,多多益善之事,不必在乎分寸!”
龐德公笑呵呵道:“揚州成敗,還在五五之數,此事并非只為應對揚州!不過國之興也,視民如傷!這其中道理,他日總會成真!我龐家懷璧其罪,不如早日取舍,換得來日多一份生機!”
他看不透太遠,卻也能看透荊州的未來!
荊楚豪門,終究無法壯士斷腕,自散勢力!
不過他們盤踞荊州,就會讓荊州失去活力,不得民心!
如此荊州,必不能久!
唯有外力強行介入,才能快刀斬亂麻!
可惜外力破局之際,就是他們荊楚豪門滅亡之時!
這般局勢,還不如早做取舍!
“叔父放心,此事我懂了!”
龐統微微點頭,盡顯老成:“只是叔父不與我一起同歸南郡,想必又要再行隱居!我無法在叔父身邊,聆聽叔父教導!只能請叔父保重身體,戰事結束后,也好早日回歸!”
他對龐德公同樣了解!
只愿清凈,不喜紛爭!
如今戰事已起,怕是將有無盡瑣事煩惱!
以龐德公的性情,只會再找一個地方隱居!
遠離塵世喧囂!
“我也是無奈,免得被水鏡或是旁人叨擾!”
龐德公難得感慨:“如果是往日,與水鏡探討學問倒也無妨!不過如今亂局已起,他心有所圖,只會拖我下水,擾我清凈!何況我們此地,又豈能不防備揚州那位!”
亂局之中,他看不透對錯是非!
禮崩樂壞,更找不到天地綱常!
心中并無水鏡一般執念,也就無心蹚這一灘渾水!
只是他話音剛落,轉身要走,前方卻忽然傳出一陣馬蹄聲!
一個女子姿容絕世,下了戰馬,快步而來!
“圣人之道,無異于百姓日用!凡有異者,皆是異端!”
女子款款偎了一福,甜甜笑道:“老先生防備我們將軍,卻不知我們將軍眼里,老先生這等自負才學,卻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蒼生于不顧,執意遁世隱居者,堪稱百無一用,一無是處!”
她頓了頓,繼續道:“老先生不必多慮,沒人會請你當官!即便你主動求官,我們將軍也不屑用你!免得你只會夸夸而談,毫無作為,反倒誤了天下百姓!”
龐德公腦中一懵,面紅耳赤!
這個女子如此姿容,說話怎么這般刻薄!
不過更為關鍵的,是那位城中的陸將軍!
對方所說的圣人之道,正是為了針對自己!
顯而易見,對方早知自己進城,卻一直沒有理會!
看來誠如這個女子所言,的確不屑!
可現在自己將走,對方又讓人跑來呵斥自己一番!
這又是為何?
“我們將軍出身行伍,不喜歡含糊之言!”
女子脆生生道:“老先生謹記,我們將軍手持利刃,絕非來此游玩!如今襄陽城內的一切,都已是我們將軍所有!老先生若是想以我們將軍之物,換得自己一家平安,怕是有些不妥!”
龐德公終于失去了從容,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倒不是因為驚懼,只是出離了憤怒!
揚州陸扒皮,果然名不虛傳!
如今還在零陵,就已定好了襄陽歸屬!
雖然多有勝算,但哪來這份霸道!
就算自己身臨此處,看透了戰局,愿意從中取舍!
但如今江夏,十幾萬大軍,幾十員大將就都是泥捏得不成!
他們圍剿了孫堅,又豈會束手待斃!
陸扒皮對此視若無睹,哪來的底氣!
“我們將軍說了,老先生必定心生激憤!”
女子明媚一笑:“老先生如果心有不甘,盡可回襄陽抵擋!不過老先生若想留一份生機,那就還需另尋珍寶!我揚州不缺糧食,只缺人才而已!”
她說完徑自上馬,策馬呼嘯而去!
“這個陸扒皮,欺人太甚!”
龐德公臉色鐵青,胡須亂翹:“三軍奪帥,匹夫奪志!陸扒皮慣于此道,竟然用到了老夫身上!老夫……”
他雖然氣急,卻終究沒有放出一句狠話!
顯然這個匹夫奪志,正中要害!
營浦城內的一切,都成了奪志飛刀!
“叔父,時移世易,倒是我要先走了!”
龐統小臉緊繃:“我雖不是大才,但陸將軍既然已經言明,我就該為龐家留的一份生機,前往皖城生活!而且揚州規矩,從無入仕的年齡要求!”
他心中明白,陸將軍沒有婢女!
此女就只能是那一位,揚州軍的行軍文書!
前來說了三句話,也正是為了三件事!
其一是匹夫奪志,消去叔父心中傲氣!
其二是公然索要,他龐家糧食!
其三則是想讓自己,前去皖城!
或者為質,或者如那女子所言……
真正原因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離不開這里!
別無選擇!
龐統沒再多說,撩起衣襟,恭恭敬敬行了個稽首大禮!
“好了,就此別過!”
龐德公無顏以對,轉身就走,心不在焉道:“你盡可放心,陸扒皮此次,只是為你而來!我雖然百無一用,一無是處,但此事絕不會看錯!”
龐統怔怔出神,陸將軍怎么會知道自己?
自己一直在鄉讀書,旁人還常說自己愚鈍!
叔父也一直讓自己韜光養晦,天下局勢明朗時再入仕……
龐德公卻忽然頓住腳步,若無其事道:“對了,為你取個表字吧!你該知道,此行南下,這本是我之夙愿!士者,才華也!元者,智慧也!就叫士元吧,取才智無雙之意!”
他說完再次轉身,遲疑一下,從車上取了一桶白糖,快步離去!
直到老遠,才輕聲低喃:“以我龐家糧食,成就士元才智,嗯,這糖真甜……”
“士元,龐統,龐士元……”
龐統則是呢喃一聲,一臉老成,搖頭失笑!
叔公還是忍不住,要收自己為從子!
可惜自己還未及冠,于當今天下更是一文不名!
只有叔公才會覺得自己才智無雙!
龐統回身看向夜色中的營浦城!
眸光稍顯迷茫,漸漸明亮!
揚州規矩,既然沒有要求入仕年齡,那自己就該少年成名!
不負叔公所取,士元之意!
可惜大軍將去桂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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