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劉協看著一旁的荀彧，開口道：
“荀尚書，朕這就開出藥方予你，你將藥方，連同蘇先生方才所說的方法整理出來去辦，先將疫病緩解下來！”
“唯！”
荀彧應下，眉毛卻還擰著。
劉協見狀，略略詫異：
“可是還有何事讓荀尚書為難？”
荀彧垂首低聲道：
“此次時疫，需要大量的錢財購買藥材、錢糧，但國庫......”
劉協立刻意會。
國庫自然是沒有太多銀錢，這便有些為難了。
蘇哲見狀，不由開口道：
“陛下，這時疫乃是天下人需要共渡的難關，并非一人，或者單憑朝廷便可解決。”
“天下乃是一家，不如下旨讓各世家大族籌集錢物。”
劉協目中一暗：
“若是響應者寥寥無幾，如何是好？”
蘇哲眉宇清明：
“世家重顏面，有幾家能夠做到無動于衷？若真是如此......”
蘇哲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這也是一次篩選，無論籌集多少，但凡參與，與朝廷有了同舟共濟之情，優先給予皇商資格。”
劉曄眼前一亮。
蘇軍師這思路還真是清奇。
劉協揚了揚眉毛，眉目肅重，點頭道：
“便依照蘇先生說的辦！”
......
并州，西河郡，離石城。
多日來的瓢潑大雨終于停了。
離石城上方，卻依舊陰云萬里。
風簌簌襲來，一陣陰寒。
城內空蕩蕩，城外一片寂靜。
只有高大的城墻之上，肅立著一排排將士。
年輕的諸葛亮立在城墻北門之上，輕搖羽毛扇，面色凝重，遙望北方。
此處往北，八百余里漢土，已被匈奴入侵。
眼前一片綿延的高山，直至天邊，不知埋了多少忠骨。
往前三十里，便是匈奴的大營。
諸葛亮眼中神色哀痛。
那日初到離石城時，和程銀的對話還猶在耳畔，字字句句挑動著諸葛亮的神經。
“馬將軍、段將軍，還有侯選將軍，都是如何遭襲的？”
“馬將軍......”程銀一提起馬騰眼眶就紅了，平復了半天，才緩緩重新開口。
“烏丸南下，雁門失守之際，匈奴忽然大舉興兵，邊境告急。”
“段煨將軍立刻領兵去救，這才發現此次匈奴并非小規模犯境，而是大舉犯境。不僅兩個匈奴王齊出，而且前后出兵十萬有余，一路并不糾纏，只管劫掠殺戮，并以城池和百姓為質，脅迫段將軍投降。”
“段將軍為保護百姓，有所顧慮，只好一邊安置轉移百姓，一邊向司隸求援，一路盡力抵擋匈奴，最終孤軍難支，慘死亂箭之下。”
“馬將軍接到求援，領兵三萬北上之際，匈奴卻分出多股，四處作亂，以致多地城池告急。”
“馬將軍不得已而分兵北上，當時手中所帥的本部兵力已然不濟，但為了能讓我護佑段將軍救出的百姓撤離，馬將軍同侯將軍領兵阻截，不料侯將軍戰死，馬將軍陷入兩個匈奴王的合圍。”
“匈奴王因為知道陣前是司隸校尉馬將軍，大喜過望，也就放棄了追擊我等，末將才得以護送上萬百姓撤離。”
“馬將軍以一支孤軍，人數不過萬余，生生牽制了六萬敵軍，在龜茲南守了一天一夜，始終未退半步，最后......”
程銀哽咽起來。
“最后......竟戰至全軍覆沒，無一人言降......”
“而匈奴此戰死傷過半，損傷巨大，銳氣盡挫，才未立刻追來，我等才有時間退到離石，聚攏余部，等待先生援軍到此......”
一陣狂風吹來，城墻上飛沙走石，眾士兵瞇起了眼睛。
諸葛亮收回了神思，望著城外的高山，淺淺嘆了口氣。
軍師，你曾說過，漢人相互廝殺之時，卻不知無須多久，外族人口便倍于漢人。若外族群起而亂攻中原之地，何人來擋，何以為兵？
而我泱泱大漢，無論誰人爭得天下，都恐將亡于外族之手。
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讓全天下人都看到了。
哀哉！痛哉！惜哉！
諸葛亮心中一陣郁郁，不由垂目看向手中的羽扇，竟發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壽成將軍，段煨將軍，侯選將軍，還有長眠北境的將士們......
諸位為國而亡，為民身死，風骨不棄，氣節不移，死之大者，莫過于此！
英才身后，繼者眾矣，身后之事，放心交由我等吧！
沿著城墻踱了幾步，再重新抬起頭來，諸葛亮的雙眸恢復了沉靜，帶著一絲凜冽的寒意。
忽然，張繡的笑聲從下面傳來：
“諸葛先生原來在這里，真是讓我一番好找啊！”
說著，就見張繡已經跑上了城頭，拿著一副弓弩，大步走來：
“第一批一百張連弩已經全部制好了！先生請看，這便是做好的！”
諸葛亮眼前一亮。
張繡一邊將連弩遞給諸葛亮，一邊高聲夸著：
“真的是太好用了，將士們試過之后，都贊不絕口啊！”
諸葛亮接過來，左右擺弄著查看，臉上蕩開了一片笑意。
若不是軍師提示，他還真不可能這么快想到將弩做成如此小的連弩。
就連當初離開許都之時，他還在奇怪，為何非要將手持的弓弩做成連發。
騎在馬上后，這才忽然想到，若是做成連弩，而且以單手扳動機關連發，就能在騎行中輕松使用。
這種連弩，若是拿來對抗匈奴、烏丸這種打起仗來流動性極強的外族，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的。
故而行軍一路，自己摸著弓弩，夙夜苦思，這才終于想出了方法。
說起來只是改為連發而已，卻須幾乎重構整個弓弩的結構。
只是地處邊境，多有不便，不然，若是能以鐵件取代某些構件，弓弩還可再縮小，更易攜帶，而使得威力不減。
張繡望著諸葛亮，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連聲嘖嘆：
“當日，我還曾將先生與文和先生相比，如今看來，文和先生可是做不了這些東西呦！”
“如此之精巧，也不知先生是怎么想出來的，繡佩服之至！”
諸葛亮不語，將羽扇交給張繡，只將連弩持在右手，對準城墻上遠處的一根木柱，扳動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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