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她才松開手指,讓自己放松下來,往箱子走去。
箱子很普通,沒有雕花,木材也只比一般的稍微好些,一眼看過去,在一眾箱子中,沒有任何特殊。
箱子前面,落著鎖。
她走到梳妝臺前,從梳妝臺上首飾盒的暗格里,拿出一把鑰匙。
“啪”的一聲,鎖被打開。
江穗寧打開箱子。
在看到箱子里的那些東西時,心中的難受越發明顯。
這里面,都是跟他有關的東西。
他打下的城池,他經歷過的戰役……
還有那一日在北山,她穿的衣裙。
他肯定是認不出她來的,也不敢讓她認出來,眼下這樣,就已經很好很好。
箱子里的冊子,除了記錄邊境的事,還記錄了大周已經發生的,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像一本記錄大周的野史隨筆。
她不敢寫得太正規太官方,怕被人發現說不清,只敢用朝廷允許的方式,記錄所見所聞所聽的手法,把關于他的所有,記錄在冊。
如此,哪怕被人發現,也不會出岔子。
這件事,她做得小心翼翼,既不給自己惹麻煩,又不會給他招是非。
她站在箱子前,看了好一會,才回頭讓流蘇把匣子拿過來,而后把匣子放進了箱子。
這里面,是和他有關的所有東西。
她出嫁了,自然一起帶走的。
放好東西,合上蓋,鎖了箱子,她把鑰匙放進首飾盒,又把首飾盒放進衣裳的箱籠中,這才重新坐回床上。
流蘇看著自家小姐,不由得偷偷抹了一把淚。
二小姐雖然它看不過眼,但是羅家卻是來了不少人,一個妾室,院子里熱鬧得不得了。
小姐這里,卻是冷冷清清。
若是衛家在,何至于此……
流蘇再抹淚,只是下一瞬外頭便有小丫鬟跑進來,急急忙忙的稟報:
“小姐,小姐,衛家來人了。”
江穗寧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表情變幻,又驚又喜:
“什么?”
“在哪兒?來的是誰?”
衛家遠在俞城,她的婚事雖然早早定下,但婚期卻是去年才定下來的。
她不想讓衛府的人操心,而且這門婚事實非她所愿,便也沒有告訴衛家,想不到他們卻來人了,江穗寧心中又驚又喜。
在丫鬟說的那一瞬間,她心中想的是來的定然是表哥衛辰。
這幾年,逢年時節,大都是衛辰來送禮。
丫鬟趕忙回答:“大小姐,都來了,衛府老夫人,衛家老爺,衛家夫人,兩位大小姐,衛大公子都來了。”
“啊……”
江穗寧聽著這話,眼中一下便蓄滿了淚水。
她不想他們來,是不想麻煩,也不愿衛府再回京,但是現在聽到他們真的回來了,她心中只有感動和高興。
衛辰是真真正正的待她好,是她真真正正的親人。
雖然這門親事她并不愿,但是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能見到親人,她心中翻涌著喜悅。
她用袖角按了按眼角的淚水,對著流蘇吩咐:“快去,流蘇你去,把人請進來。”
“是是。”
流蘇趕忙應話,和丫鬟一起出去,江穗寧目光隨著流蘇走遠,看向寧心院的門口,翹首以盼,眼中滿是期待。
但隨即,她心中便咯噔一下。
雖說今日是她成婚,衛家來人無可厚非,但是,其他人來都好說,怎么舅舅也來了?
官員外放,非召不得入京。現在衛家全府入京,一定是朝中有調令。
不知道是許丞相和凜王誰動的手,護國將軍府這塊招牌,被人惦記上了。
想到這里,江穗寧心中七上八下。
她站在珠簾下,望向外頭的目光,帶著幾分擔憂。
想著有機會要見見湛王,問問這件事的具體。
不多久,外頭傳來說話聲,江穗寧又往外走了幾步。
首先進來一個圓臉大眼櫻桃小口,唇邊還有一雙梨渦,像個白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
一見著江穗寧,飛奔而來:
“寧姐姐,寧姐姐。”
江穗寧眼見著她,眼睛一亮:
“雪兒,雪兒都長那么大了,離開京城的時候還是個小小姑娘,現在都成大姑娘了。”
衛雪一聽夸,笑得開懷:“寧姐姐你也是,寧姐姐今兒好美呀。”
衛雪過來,一把握住江穗寧的手。
十分親熱的模樣,把江穗寧看了好幾遍,嘴里一直說著好看好看真好看。
“寧姐姐小時便長得好看,現在更是跟個天仙似的。”
江穗寧笑著握住她的手:“雪兒也是,是個漂亮的大姑娘啦,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外頭,溫氏和衛沁扶著老夫人進門,老夫人一見著人,淚水先落了下來,一聲哭喊:“我的兒……”
江穗寧松了手,趕忙前去迎,“祖母!”
她蹲身屈膝,想要跪下給衛老夫人行禮,還沒下去,便被老夫人給扶住了:
“我的兒,快讓祖母好好看看。”
一旁溫氏笑道:“母親,今日大喜的日子,進屋說話吧。”
“是是是,瞧我糊涂了。”
江穗寧上前,衛沁往后退了一步,讓她來扶。
江穗寧扶著衛老夫人,看向溫氏和衛沁,分別打了招呼,行禮問候:
“舅母,沁姐姐。”
溫氏笑答:“好了好了,不必多禮。”
衛沁也頷首示意:“寧兒,好久不見。”
江穗寧點點頭,臉上露出笑意。
她過來扶老夫人:“祖母,我們進去說話。”
“好好好。”
說話間,幾人都進了屋。
流蘇上了茶點,然后去門口守著,不讓人打擾。
衛老夫人坐于上首,看著江穗寧,又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的兒,你受苦了。”
江穗寧搖搖頭,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祖母,孫女不苦。”
老夫人一邊落淚一邊道:“你母親去得早,你父親,你父親……唉……
“剛剛我們進來的時候,居然連個正經接待的夫人都沒有,你父親實在太不像話,哪怕府中無主母,也可以去族中請德高望重的夫人,好歹也要場面過得去……
“我的兒,是我們害了你……”
老夫人再說不下去,忍不住哭出聲來。
“祖母別這么說,你們能來,孫女心里已經十分欣慰,其它的都不重要,以后,我回蘇府的機會也少。”
說到這個,老夫人淚水又落下來:
“我們都聽說了,那小侯爺跟江府的庶女搭在了一處,侯府夫人當時就在,但是卻沒有半句交代。
“當初,衛府對廣平侯府也是有恩,原本以后他們起碼為了體面,也得好生待你。
“卻不想,只因為衛府不在京城,他們便敢如此欺你。
“之前,還未出嫁,廣平侯府便如此,以后真嫁進去了,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衛老夫人說到這里,眼睛直直的看向江穗寧:
“寧兒,這門親事,你若不愿意,衛家一定讓你退婚。”
這件事,是他們回京的途中才聽說的,緊敢慢趕趕到成婚這一日,若不然,一定有個章程,如何也不至于到今日來說這樣的話。
江穗寧抬眸看向衛老夫人,心中熱血翻涌。
衛家回來了,她可以不用嫁,而江詮也不能再隨意拿捏她。
但是……
她不能……
這一次衛家回京,一定有內情,衛家待她如此好,她不能讓衛家因為她多生事端。
她只是衛家的外孫女,衛家還有衛沁衛雪,都到了出嫁的年紀,她不能連累她們。
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難過,江穗寧嘴唇囁嚅,說不出話。
衛老夫人往門口看了看,放低聲音繼續道:
“關于以后的婚事,你也不用擔憂,祖母問過你表哥,你表哥愿意娶你入府,以后進了衛府,都是自家人,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江穗寧下意識的便搖頭,根本沒臉去看溫氏:“祖母,使不得。”
她低下頭:“祖母不知,小侯爺確實做了些糊涂事,還有我那庶妹妄想攀上高枝。
“他確實有錯,但是他已經和孫女解釋過了,說以后絕不會再犯了。
“侯府夫人確實有些拎不清,但是也因為這樣的性子,廣平侯對她也并不放心,孫女有信心,等嫁入侯府,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如何不知道,老夫人一心一意為她著想,但是,她不能害了衛府。
不能連累了衛沁衛雪,又連累衛辰。
這門婚事,不僅僅是江盛兩家的事,有了湛王府那一出,凜王知道湛王顧念衛家,更不會讓廣平侯府放過她。
若衛家真要去退婚,讓凜王知道衛府看重這個外孫女,這婚,是無論如何也退不了的。
而且,今日便是大婚之期,這件事太急,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籌謀,只能憑借雙方門楣硬碰硬的對上。
真的鬧開了,最后的結果,只會是大鬧一場,她依然要嫁。
到那時,結果對誰都不好。
這一次衛府進京,定然和朝局脫離不了關系。
如果這個時候讓衛府對上廣平侯府,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而且這件事,勝算并不大。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同意。
“祖母放心,孫女會過得很好的。”
衛老夫人聽江穗寧這么說,眉頭緊皺,想要說些什么,見她神情堅定,只得嘆氣。
“只怪我們那么久都不在京城,消息也不通,但凡早幾日……
“是祖母沒有做好。”
衛老夫人一臉自責,抹了一把淚。
江穗寧握著她的手安慰:
“祖母,孫女一定有份好姻緣,祖母放心,孫女有信心可以把日子過好。”
衛老夫人看著她,眼神復雜,嘆了一氣,對著她點了點頭:
“你有這樣的心氣是好事,祖母也盼著你過得好。
“成婚后,會有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若不知道怎么處理,到時候來衛府問祖母,問問你舅母都好的。
“大家宗婦,都是很不容易的……”
老夫人說了許多,江穗寧低頭,乖巧應話:
“是,祖母,孫女記下了。”
“祖母剛剛說,可以去衛府看望,那衛府這一次回京,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老夫人看向溫氏,溫氏出言回答:
“是,京城近期查到了一樁案子,居然和當初衛家的案子有關,審訊下來,還了衛府清白。
“沒多久,你舅舅便接到了調令,調回京城,任的是兵部尚書。
“連帶上你表哥,也入了御林軍的武職,從前衛府的宅子,也還了回來。”
江穗寧聽到這里,面色不顯,但是心中擔憂。
天上不會掉餡餅,哪有那么巧,一樁案子就還了衛府清白。而且當初衛府離京,是昊王的人出面,若衛府清白,昊王的人就得受罰。
如果背后沒有人操控,不會有人愿意得罪昊王和丞相府。
這件事事情本身看起來很合理,但是處處不合理,背后一定有人。
換句話說,衛家這一次回京,其實危險重重。
江穗寧琢磨著,若有機會要見一見表哥跟舅舅。
溫氏見她面色嚴肅,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江穗寧搖頭,“沒有,就是一想到大家都回了京城,我心中高興。”
老夫人:“嗯嗯,是,以后大家又在一處了,得多多走動才是。
“哪怕你出嫁了,也還是衛家的外孫女。”
江穗寧點頭:“是,多謝祖母,我心中知道的。”
“那就好,還有,我們還聽說江府的姨娘動了你母親的嫁妝,有沒有這回事?還有什么平妻之事,今日一進門我就問了你父親,你父親說沒有的事,我不放心,總要問問你。”
江穗寧對著衛老夫人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然后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不過說的版本和事實不同,只為了讓老夫人放心。
“羅姨娘眼皮子淺,拿了母親的東西,被發現灰溜溜的還了回來,平妻之事確實有,不過是羅姨娘自己的主意,侯府那邊都不知道……”
老夫人聽完,這才松了一口氣。
“沒有就好,我剛剛聽到的時候可氣壞了,一個姨娘膽子再大也不敢如此,若是真的,那定然是你父親同意,若如此,祖母都不敢想象你在江府過的什么日子。”
江穗寧笑得溫婉:“祖母放心,不要因為道聽途說傷懷。”
“是,見著你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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