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昊送了東西來,卻沒有說送給衛雪,而借由衛辰的手,還倒出了個同窗,就是不說自己,倒確實是用心了。
有些人,做了一點,便恨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好以此標榜自己的深情,或者以后好以此要挾:你看,我為你做了那么多。
夜昊沒有。
他真真切切的考慮了衛雪,不給她留一絲一毫的麻煩。
溫氏看穗寧感興趣,又多說了兩句:
“要說辰兒這個朋友,看起來倒真是和辰兒關系好,隔上幾日便會送東西過來,這幾個月時時有。
“倒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就是一些尋常的當地特色,很有心意了。
“而且每次一送,便送許多,辰兒都送去大廚房,大家一起吃。
“寧兒若是喜歡,一會我便讓人送一些過去。”
穗寧笑著點點頭:
“好,那就多謝舅母了,我吃著,也覺得很好。”
穗寧說話的時候,往衛雪看了一眼,見衛雪依然一言不發埋頭吃飯,只不過嘴角的笑容,卻如何也掩蓋不住。
低著頭,不讓大家發現。
穗寧不由得心里感慨:這衛府,還真是桃花朵朵開。
衛雪和夜昊……
她也是很看好的。
兩個都是單純天真的性子,若還能專一對對方有意,那就太難能可貴了。
用完午膳。
穗寧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拉著穗寧說了好些話。
問她在太子府過得好不好,問太子對她好不好,問府中可有什么難事,一件一件的給她一些中肯的建議。
穗寧心中感動。
外人都道太子妃光鮮亮麗,又有太子的寵愛,無比的羨慕。
但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問她過得好不好,可需要幫助?
穗寧心中動容,有這樣的親人,實在是三生有幸。
挨著酉時,穗寧見老夫人面色有些困倦,才離開。
正準備去跟溫氏和衛戍告辭離開,前頭,便有人來傳話:
“太子妃娘娘,太子來了。”
穗寧點頭,往前廳而去。
衛府的女兒定親,太子前來賀喜,是對衛府莫大的殊榮。
衛戍不敢怠慢,忙將夜湛請入上座。
夜湛讓人送上了備好的禮,溫氏急忙道謝。
她心知肚明,自家的女兒有太子撐腰,無論嫁去哪家府上,都能多些底氣,更何況是蕭府,蕭府看在太子的份上,也一定好好對待自家女兒,一時心中對夜湛和穗寧更是感激。
二人說了好些感謝的話,夜湛頜首示意:“你們去忙就好,我在這兒等著阿寧。”
衛戍聽到這個稱呼,低頭:
“是,剛剛太子殿下一來,府中便請人去稟報太子妃了。”
話才剛落,穗寧從外頭過來:
“舅舅,舅母。”
衛戍和溫氏低頭行禮:
“太子妃。”
穗寧見他們如此,看了一眼首位上的夜湛,輕嘆一氣,也只得隨他們去了。
幾人寒暄了幾句,夜湛準備離開。
衛戍和溫氏準備送送,被夜湛攔下了,便也不再堅持。
夜湛牽著穗寧,向大門口而去。
衛府門口。
衛辰正好從外頭進門,見著二人從里頭出來,迎了上去,對著二人見禮: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穗寧:“表哥不必多禮,衛府好事將近,恭喜恭喜。”
衛辰:“是,多謝太子妃吉言。”
夜湛開口:“希望不久之后,能喝到你的喜酒。”
衛辰略略低頭:“自然,到時候一定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賞光。”
宋弗頷首示意:“表哥先忙,我們便回去了,不必送。”
衛辰點頭,往側面退了一步,拱手相讓,看著夜湛和穗寧走向馬車。
他的目光落在二人牽著的手上,很快收回目光,挪向一側的馬車。
目送著馬車離開,直到馬車消失在巷子的轉角處。
他看著對面瓦礫間的白雪,怔怔出神。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白雪覆蓋著厚厚的琉璃瓦,已經看不出里頭的顏色。
等冰雪消融,不知是何光景。
衛辰兩手負于身后,進了衛府的大門。
太子府的馬車上。
夜湛給穗寧遞過來一個湯婆子,放在穗寧手中。
“下雪了,那么冷的天,怎么這般就出來了,下回出門多穿一些。”
穗寧:“哪有那么弱?冷些也無礙,包得嚴嚴實實,哪里能見人?”
夜湛:“哪里不能見人?阿寧如何都是好看的。”
穗寧撇嘴,望著他笑了笑。
夜湛:“今日回來,可高興?”
穗寧:“高興啊,衛府的人都很好。”
夜凜點點頭:“確實很好。”
“當然啦。”穗寧笑笑,把今日在衛府的事,都說了一遍,夜湛靜靜的聽著,看著她說,不時回應幾句。
“還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南邊送了許多東西給衛府。”
夜湛:“南邊……楚地,你說夜昊。”
穗寧:“嗯。”
說著,又把自己的懷疑也一起說了。
夜湛:“萬一真的是衛辰的同窗好友呢?會不會會錯意了?”
穗寧搖頭:“九成可能就是,要不然雪兒不會是那般表情,還有……
“還有你知不知道:丞相送楚王的那個周歲玉佩……”
夜湛聽完,臉上滿是詫異。
頓了頓,才道:“原來如此。”
穗寧:“怎么?”
夜湛:“楚地那邊傳來消息,說夜昊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好事。
“做成的,做好的,對外都宣揚:是太子的主意,讓百姓感謝太子。
“沒做成的,都說是自己辦事不力。
“這兩個多月以來,一刻也不曾停歇。”
穗寧一下便聽出了關鍵:
“他在對你示好。
“他想回來。”
夜湛點頭:“現在看起來,確實如此。”
穗寧臉上露出笑意:“不容易啊,他那樣的人,居然做了這些。”
夜湛:“嗯。原本我也猜到了緣由,但是沒想到,他們的進展,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快。”
穗寧:“這是好事。”
夜湛:“是啊,好的愛人,使人進步。”
穗寧目光看著前頭,臉上露出笑意:
“真好啊。
“他們挺合適的,又互相喜歡,互相有意,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夜湛握著穗寧的手,手指溫柔摩挲,回答道:
“是。”
穗寧想到什么,抬頭看向夜湛:
“怎么早不告訴我?害我今日都沒有準備。”
夜湛見她微微撅起的唇瓣,可愛至極,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我來準備也是一樣的。”
穗寧:“不是,我是說,是心里沒有準備。”
夜湛低頭看她,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一臉寵溺。
正想開口說話,突然感覺到心口一陣蒙暈,“嘔”的一聲,像是要嘔出來。
但是“嘔”了好幾聲,沒有東西吐。
穗寧嚇壞了,趕忙扶著夜湛:
“殿下怎么了怎么了?”
夜湛捂住嘴,看向穗寧,臉上表情變幻:
“沒事,應該是吃壞了東西,今日吃了……”
夜湛話還沒說完,便又覺得一陣嘔意襲來,發出一陣嘔吐的聲音,但是也沒有東西吐出來。
穗寧當機立斷,打開車簾,對外頭吩咐:
“回府,快。”
她扶著夜湛,面色警惕,第一反應就是夜湛被人暗算了。
夜湛現在是太子,想要對付他的理由太多了,看這副樣子,怕不是中毒。
想到這里,穗寧如臨大敵。
外頭陳副將也察覺到了不對,加快速度,讓馬車回了府,立馬叫來了瞿大夫。
瞿大夫一聽說太子有事,火急火燎的提著藥箱就來了。
穗寧快速說明了情況,直接道:
“瞿大夫看看,殿下可是中毒了。”
聽到這么問,瞿大夫半點不敢懈怠,拿出了脈包,給夜湛把脈。
穗寧一臉擔憂,看著瞿大夫,生怕他說出什么讓人接受不了的事情,不敢打擾不敢問。
夜湛見她如此,抬起另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阿寧別擔心,應該沒事的,如今宮中,沒有人會對我動手,而且我自己也十分警惕。”
他這么說話,只是為了安撫穗寧,但其實自己心里也十分忐忑。
從剛剛出現這樣的反應,他就把今日進口的東西都想了一遍,沒有任何異常。
但是身體的這些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就突然一下子很想吐,感覺五臟六腑都能吐出來,但吐的時候又什么都沒有。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
從前他是不怕死的,刀山火海他也不怕,沖鋒陷陣也總是在最前面。
但有了阿寧后,他會怕死,不敢冒險,會怕自己不在了,沒有人照顧她,她會受欺負……
想到這里,夜湛心中的擔憂,也清晰了幾分,只沒有表現出來。
瞿大夫遲遲不說話,讓他一顆心,不由得被提起。
“如何?”
瞿大夫面色凝重,看了太子妃一眼:
“回太子妃的話,太子殿下沒有中毒。
“殿下的身體,并無大礙,不僅如此,身體還非常好。”
穗寧皺眉,繼續問道:
“那為何會如此?”
瞿大夫回答:“或許是,聞到了什么特殊的氣味,殿下剛好對這類氣味比較敏感。”
“特別的氣味……”
穗寧把當時的情況回想了一遍。
什么都沒有。
沒見著什么人,也沒聞著什么氣味。
她眉頭皺起,總感覺這件事不對勁,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聽瞿大夫這么說,好歹算放了心。
瞿大夫:“太子妃不必緊張,很快便沒事了,太子殿下這連病都算不上。
“屬下為太子殿下開一些提神醒腦的藥物,沖一沖,緩和一下就好了。”
穗寧點頭:“多謝瞿大夫,有勞了。”
瞿大夫連連擺手:“太子妃言重。”
說完,留了些藿香丁香青草薄荷制成的藥膏,便離開了。
夜湛看著那些藥膏,皺起眉頭,抬手捂了捂鼻子。
“什么東西?味道怪怪的,難聞得很。”
穗寧拿起藥膏,聞了聞:
“還行,我聞著并不難聞。
“既然聞了有好處,便要多聞聞,又不是吃的。若是吃的,是藥三分毒,我也希望你別吃,這種聞的影響不大,又可以治病,得聞。
“反正聞聞沒壞處。”
穗寧說著,拿著藥膏,就準備給夜湛涂。
隨著藥膏靠近,夜湛眉頭皺得更深。
忍著不適,讓穗寧把藥膏抹在鼻尖處。
一股辛辣的氣味撲面而來。
“太難聞了。”
夜湛五官皺在一處,實在堅持不了,立馬用袖子擦了個干凈。
他特意去感受了一下鼻尖殘留的氣味,一下沒忍住,又“嘔”的一聲吐了。
穗寧趕忙倒了一杯茶來。
夜湛喝了一口,剛剛吞下去,就被吐了個干凈。
穗寧看夜湛吐得面色發白。
自己拿著藥膏瓶子聞了聞。
確實有些沖,但是萬萬到不了就要吐的地步。
“你怎么樣?這個氣味,我聞著也還好。”
夜湛:“那大概是我不適合這種氣味。”
穗寧:“藿香和丁香用處很廣泛,你以前都沒有聞過嗎?”
夜湛想了想:“聞過。”
穗寧:“以前也覺得難聞嗎?也會這樣吐嗎?”
夜湛搖頭:“以前沒有,似乎沒感覺。”
穗寧:“好奇怪,以前沒感覺,現在覺得難聞……”
說到這里,她腦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還不等她想清楚,便見夜湛頭歪在一側,又吐了起來:
“嘔……”
穗寧皺眉,見他難受,心里也很不好受:
“進宮找太醫瞧瞧。”
“或許有些什么,瞿大夫看不出來,但是宮中的太醫,沒準就能看出來。”
夜湛拍了拍心口,緩解想要嘔吐的意思,搖搖頭:
“一點小事,不好興師動眾。”
穗寧嘆氣。
知道夜湛什么意思。
夜湛現在是太子,若他有個什么事,朝堂上下都會知道,不好說會傳出什么流言蜚語,確實有些不太好。
“但是我看你這樣……,實在讓人不放心。”
夜湛牽著她的手,安慰她:
“沒事的,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應該一會兒就好了。
“若晚些實在不好,我再私底下悄悄的找個信任靠譜的太醫看看。”
穗寧點頭:“也只得是如此了。”
夜湛看向她:“你今日累了一天了,去歇會兒吧。”
穗寧一臉擔憂:“我哪里睡得著,見你如此,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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