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柴送的，是玩具。
是些并不怎么貴重的民間玩具，自然都是給小孩用的，男孩女孩用的都有。
見蘇曉興致缺缺，尋谷又道：“宮中徹查，倒是查出了不少違禁之物，大多都是和蠱術有關的，也關押了不少宮女太監，動作是快，但那榮貴妃一向和這方面不沾邊，想來是能順利成為皇太后的。”
蘇曉嘆了口氣：“季修弘看似剛正不阿，實則還是個孩子，只要是孩子，誰不貪念母親呢？榮貴妃當上皇太后也是意料之中的，到底沒有多少過失，且季修弘處置廢帝手段嚴苛，若再處置了養母，難平物議。”
說到這個，正在檢查這些玩具有沒有問題的元月笑了：“今日一早，廢帝和廢太子逃獄的罪名又寫成告示張貼出去了，白天廢帝游行示眾，沒少吃臭雞蛋！”
尋谷好奇了：“我去看了的，廢帝居然還坐起來了，他不是活不成了嗎？”
“該受的罪，還是要受一受的。”蘇曉掰起手指頭算了算，道：“能撐到第七日游街，隨他去吧。”
“他是不必管，但，蘇嬌彤才回京，就放下不過兩三個月的孩子去了蘇府，還帶了不少金銀細軟，想必，是要拉扯蘇家一把的？”尋谷好奇的等著蘇曉的反應。
蘇曉卻只是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等著看吧，蘇家最后這一出好戲是最精彩的，開場啦！”
尋谷摸摸鼻子：“你是不是什么都算得準啊？”
“也不是，只是夠了解那一大家子。”蘇曉嗤笑：“都是不擇手段之輩，毫無底線。”
“那肯定了！”跟著收拾東西的白薇說起來就帶著氣：“連親生女兒都不管的人家，所教養出來的孩子，能是什么好東西嗎？”
發現大家都轉頭盯著自己，白薇悻悻一笑：“王妃是被他們欺負的那個，又不是被他們教出來的，不能算在內！”
蘇曉失笑：“說得對，我可不是蘇家教出來的。”
這輩子都不想和蘇家沾邊！
要不是前世自己也姓蘇，她恨不得把姓也改了。
“王妃，奴婢方才失言，但奴婢學會了王妃盡早說起來的甜酪，現在用冰鎮的微微發涼，就拿來給王妃嘗嘗吧？”
“好啊。”蘇曉點點頭。
自己不愛擺架子，白薇和青黛都比之前活潑多了。
整個府里都其樂融融的，是好事。
然而蘇家這邊卻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所有人都在匆匆忙忙收拾著本來就不多的值錢物件。
“這套茶具要帶著嗎？”張如雪拿不定主意，跟自己身邊的老嬤嬤反復商量，還是說不準，又看向蘇承嗣：“老爺，茶具還是多帶幾套吧，否則該買不起這么好的東西了！”
蘇嬌彤帶著東西剛踏進府門，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再看看寥寥無幾的下人，昏暗蕭條的府邸，心里說不出來的悲愴。
她時候恨不得趕緊離開蘇家，恨不得這輩子也不用再回來。
聽聞蘇嬌然跟著季修桀一塊出了事，張如雪也一病再病，聽說人都變老了不少，她更高興的多喝了兩盞酒！
可是這兩個人出事，不就證明她仰賴著的娘家也出了事？
蘇家再不好，有在朝為官的父兄，有嫁到東宮的姐姐，對她來說，只會是身份地位的加持。
而衛家更清貴，如今又因為榮貴妃漲了臉，那么娘家那些不好聽的名聲，又還能影響她幾分？
在府里的地位，自己是早就已經站穩了的。
但這里始終是她的家呀！
她的嫡親弟弟年紀那么小，也還在這里的呀！
“爹？”蘇嬌彤站在門口，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倉皇狼狽的老人。
這還是她那個冷漠練達的父親嗎？
頭發都白完了！
蘇承嗣反應都慢了不少，怔怔抬頭，眼里的驚喜轉瞬即逝。
他還妄想著會不會是蘇曉，如果是蘇曉，那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你回京了？”他坐直了些，想讓自己看上去多幾分精神，笑道：“家中也沒什么好東西招待，坐吧。”
眼里一向沒有自己的父親，忽然用這種語氣說話，讓蘇嬌彤瞬時淚流滿面。
“哭什么？”蘇承嗣苦笑：“你如今是出息了，成了衛家的妻子，也不是蘇曉那種忘本的東西，還知道回來看看。”
蘇嬌彤擦了一把眼淚，聲音顫抖：“家里都這樣了，她還是不肯回來看一眼嗎？”
張如雪嘆了口氣：“她的性子，你還能不知道？”
聲音沙啞的像是被刀刮過，讓蘇嬌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親！”蘇嬌彤走過去，看張如雪鬢邊發白，臉上平添了好多皺紋，越發哭得不能自已。
嫁到衛家之后，張如雪就給她去了不少家書，談及沒能把她教養好的悔恨，字字句句都是錐心之言，還教她怎么掌管家務和下人……
如果不是張如雪教的那些手段，她也不能快速在衛家成為當之無愧的主母夫人。
尤其是自己的親弟弟，也被張如雪好好養著，時常告訴她長高了多少，會認多少字了。
往年那些舊怨，早就在這過程中消散的差不多了。
因而這聲‘母親’，她是真心叫出來的。
張如雪和藹一笑，拍著蘇嬌彤的背，柔聲安慰道：“才出月子不久，哪能受得住這樣哭？快快坐下，讓父親母親好好看看你！”
蘇嬌然低頭拭淚，沒看到張如雪臉上一閃而過的精光，更沒看到張如雪和蘇承嗣交換的眼神。
“太過分了！”蘇嬌然坐了下來，很是孝順的拉著張如雪也坐下，一張口又掉下了眼淚：“她還想怎么樣呢？難道真要逼死咱們家嗎？”
“傻孩子，都說了別哭，也別生氣，再弄壞了身子！”張如雪只管著勸。
蘇承嗣悠悠長嘆：“經歷這么多事，為父也沒什么心思了，她要如何就如何吧，都是冤孽罷了！倒是你，好好坐穩你衛夫人的位子，往后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連新帝都是你的侄兒了，更該謹言慎行，家里的事，你是問都不要再過問，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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