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隨風飄蕩，已經冰冷僵硬的腳。
剩下的這只鞋無比熟悉，衣裙也眼熟的不能再眼熟。
蘇和慶頭皮發麻，目光僵硬的往上移，正好對上蘇老夫人死不瞑目的兩只眼睛。
伸長的舌頭，漲紫到隱隱發白的脖子和面龐。
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驚醒，大喊一聲她不甘就死……
“啊——！”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
蘇承嗣這一聲嘶聲裂肺的尖叫，直接驚動了整條街。
燈光一戶加一戶的亮起，活人的動靜越來越大，反而讓蘇承嗣有種終于心安了的感覺。
可很快，他又眼前一黑。
不能讓別人看到祖母吊死在自家門前啊！
誰沒事會在自家大門口吊死？
更不會跑到別人家的大門口去上吊！
這都代表著死者蒙受了莫大的冤屈，所以才要以死明志。
要不然也不會逼著祖母去塵王府啊！
可是現在祖母就吊死在自家門前，若鬧大了，被那些本就等著看熱鬧的百姓們瞧見，那本就混亂不堪的蘇家，豈不是更說不清了？
或許是磅礴的自信心還沒有被嚇得消亡，他急急忙忙站起來，用力去抱蘇老夫人的腿，想著把人放下來。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家里都沒什么銀子了，蘇老夫人居然還能吃的膘肥體壯，而且現在已經開始發僵，他嘗試了好幾回都沒抱動。
抱是抱著了，可蘇老夫人脖子上被腰帶卡著，得舉起來才能放下。
蘇和慶已經沒了力氣，偏又聽到那些被驚醒的百姓越來越多，而且都朝這里來了，一時急紅了眼，不管不顧的開始拼命往下拽。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披著外袍，打著燈籠，結伴沖過來了，恰好看到蘇和慶抱著晃來晃去的蘇老夫人。
“這是做什么？你要吊死你祖母啊？”有人驚聲問道。
正好，蘇和慶一個大力，‘刺啦’一聲扯斷了腰帶。
蘇老夫人早已死透了，尸身僵硬，又不會配合蘇和慶平衡力道，單憑慣性直挺挺地往下一栽……
咚！
腦門著地。
蘇和慶傻了眼，看著懷里剩下的一只鞋，再看蘇老夫人那樣子，以及從腦袋下面滲出來的黏稠血跡，就這么呆住了。
人越來越多，還都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也全都傻在原地。
下一瞬，蘇府門前徹底哄鬧起來……
“這算怎么個事兒？”
“蘇少爺，你好歹是個七尺男兒啊，長這么大個子，是沒長半點良心嗎！？”
“你到底是要吊死你祖母，還是要摔死你祖母啊？”
“是要吊死！我剛才看著他抱著蘇老夫人往腰帶上面掛！”
“那現在一動不動的，是已經摔死了吧？”
“不像吧，再蠢的人也不至于不聲不響等著別人把自己弄死啊，這難道是……已經死了，所以蘇少爺才要把人吊到大門口，讓別人知道她是自殺？”
“那人怎么死的？蘇少爺，你殺的？你居然殺了自己的祖母！？”
“天爺喲，這一家子到底都是些什么畜牲啊，自己的親祖母都能下手殺了？”
“不是，你都殺了人了，干什么要吊死在自家門前啊？老天打雷不夠劈你的？”
“嘖嘖嘖，這真是個畜牲！”
耳朵里聽著眾人越說越起勁，還越說越離譜，蘇和慶渾身一激靈，趕緊叫道：“我沒殺她，沒有！”
“那你這是做什么呢？我都看見了！”
到底是殺人的事，而且還大.大違逆了孝道，再加上眾人對蘇家的觀感本就十分厭惡，現在嗆起嘴來毫不留情。
“你看錯了！”蘇和慶大叫道：“我是發現她居然吊死在大門口，想把她放下來！”
“你要救人也該叫人幫忙啊，生拉硬拽的，我們看你就是殺死自己的親祖母還不肯承認！”
蘇和慶都要急哭了：“我沒有殺她，她是自己上吊的，真是自己求死的！”
自信心再強，也架不住背上不孝殺祖母的罪名。
“你這就是胡說啊！活得好好的，干啥要吊死？再說了，你怎么知道她是自己上吊的，難道你看見了？那看見了怎么不喊啊？”
“我看見的時候，她已經吊死了！”蘇和慶氣急敗壞的直跺腳，“我發現的時候早就硬了！”
“那你怎么一口咬死她是自己上吊？”
“因為她本來是要去塵王府門口上吊的，也不知道為什么，居然吊死在自家門口……”
這話一說出來，蘇和慶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的捂住口鼻，卻也晚了。
眾人都直愣愣的瞪著他，全都明白了。
張如雪聽見動靜走出來，也沒聽得太清楚，看到門口躺著的蘇老夫人，臉朝門內，死不瞑目，額頭上還被磕的稀爛。
她嚇了一大跳，又見門口圍著好些人，心思一動，還以為是事情已經成了，驚聲問道：“你祖母怎么了？是被塵王府的人送回來的嗎？”
所有目光，齊刷刷地又到了張如雪的身上。
這母子兩個，該說的都說完了。
“宵禁之時，何人喧嘩！？”
守城的侍衛匆匆趕到，約莫有二十來個人，個個抓著鋼刀。
圍著的百姓們立馬讓出一條道，讓他們走到蘇府門前。
看到現場這情形，饒是侍衛們也都嚇了一跳，當即都抽出了刀，把蘇府門口團團圍住。
不等他們問，百姓們就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大人，咱們都親眼所見，蘇家少爺把他祖母吊在大門口！”
“不對不對，是他祖母已經吊死在大門口，他要把人放下來，結果把親祖母摔成了這個德行！”
“而且咱們都聽見他說了，蘇老夫人本來是打算吊死在塵王府門口的，不知怎的死在了自家門口！”
“他們定是說好了的，打算去塵王府上吊！”
“對，沒錯！蘇夫人才剛出門，就急著問是不是塵王府把老夫人送回來的，若他們不是商量的，哪能張口就問出這話啊！？”
“大人，他們這一家子就是狗急跳墻，可憐塵王妃身子不好，王爺還忙著處理朝政，這一家人欠錢不還就算了，居然還要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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