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說來就傷心，“佃戶的東家發發善心，好歹餓不死，可是咱們就……”
蘇曉把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又把店家給自己的茶，給了這位婦人，笑道：“今日和大娘遇見也算有緣，不如略坐坐，讓我打聽些外面的事吧？”
婦人受寵若驚的連連擺手，什么都不敢接：“夫人折煞小人了，小人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村婦，別冒失了夫人才好！但夫人想知道什么盡管問，小人肯定都說！”
方才這位夫人身邊的人，出手就是幾個大銀錠子，她也不敢當著面數，急急忙忙藏衣服里去了。
但是這么沉，少說也有一二十兩呢！
別說問些消息了，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敢說啥呀！
“那好吧，我坐著，大娘陪我一會。”蘇曉好脾氣的笑笑，追問道：“現在糧價高的普通人家吃不起了，可又還沒打起來，何不存著銀子放在手里，來日就算有個什么大事，好歹也還有點盤纏好應急啊。”
“夫人不知道，這年頭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先是到處起事，咱們倉平還算安生，但也架不住別處的流民烏泱泱的來呀！那些人，是餓極了的，更是窮怕了的，碰見個落單的門戶，那可是直接殺人放火，占人良田民宅！咱們老百姓沒個本事，越是到了這等時候，越是只能關緊門窗躲著，總好過招來殺身之禍！”
“流民……是不是還有很多強盜山匪趁機作惡？”
“正是呀！”婦人越說越急，捶胸頓足的，“我們村子到還不算特別偏僻，暫時還過得去，可我娘家妹妹夫家的鄰居妹子，出門摘個菜的功夫，大白青天吶，居然就被人擄了去了！夫人您說說，這世道可不是要亂嗎！？”
蘇曉心思一動，又問道：“今年，朝廷頒布新政，是免了百姓稅收的，按理來說，手里還有不少糧食才對啊！”
“嗐！”婦人鬼鬼祟祟的擠了擠眼睛，悄聲道：“瞧夫人說的，上邊是有好政策，但架不住下邊要的多啊，那些達官貴人為了銀子，可是半點人性都沒有的！不過吧，咱們這些交了東西的，怎么也有幾分薄面，糧食貴是貴了些，好歹也能買得到，不比那起子死活不肯撒手的，現在就守著剩下的那點東西過日子，想買東西都沒處買，估計熬不了多久了！”
尋谷皺眉插嘴：“滿大街都是鋪子，要買東西，怎么買不了？”
婦人咬牙道：“呵，街上是鋪子多，可奈何這些沒交過東西的，連城門都進不了，更見不到城里的官爺，有冤沒處喊！”
聽了這話，蘇曉和尋谷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暗嘆。
這才是所謂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呢！
就說嘛，好好的新政，為何能激起那么多民怨，派出去平亂的將士成千上萬，總是一邊壓住另一邊又鬧起來了。
原來是這些地頭蛇在搞鬼！
“夫人吶，小人……小人就是道聽胡說的，您可千萬別說出去是我說的，要不然被人發現了，那我一家子都要不保！”
婦人說著又要跪下了，急得兩眼猩紅。
蘇曉伸手去扶，看清了她眼里深深的絕望。
“大娘，你我雖是初識，但有一眼，我想請大娘信我。”
她的語氣不緊不慢，尤為輕緩，讓婦人不知不覺就冷靜了下來。
“夫人請說……”
蘇曉說的直接：“大娘，別急著花高價買糧食，我手里也有很多莊子，糧食多得很，過幾日，我賣，按原來的價格賣，保準不會坑了你們。”
婦人呆滯住，很是猶豫。
旁的也就罷了，要緊的是，這事關果腹的糧食啊！
若真能按照原來的價格買，那他們不僅能囤到一冬的米糧，省下來的銀子還能買過冬的衣物，還能讓家里的男人們有空閑去山上尋找柴火……
但如果到時候沒有人出來賣，糧食的價格卻越漲越多了的話……
“手里揣著銀子，得守好了，別輕易露了富。”蘇曉又叮囑了一聲，也不多勸。
婦人兩眼發懵的走出來，等到反應過來之時，一眾買好東西的下人趕過來了，看著穿著都是頂好的大戶人家的人，就是有心再問問，也不敢再闖進去，只能站在外面干著急。
很快，蘇曉就在一眾下人的簇擁之下出來了，目不斜視地登上馬車，被人伺候的周到萬全，就是上去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恰好有人頻頻回頭，婦人便趁機問道：“這是哪家的夫人啊？”
“這是樓家的馬車，聽說是他家的三小姐回門住幾天，陪樓夫人待產呢！也不知道樓家是何時多的一個三小姐，被樓家夫婦寵地跟什么似的，金貴的很呢！”
“樓家！？樓大人啊！？”
婦人驚呆了，再轉念一想，這樓家的三小姐都說要賣糧了，那十有八。九就是樓大人的意思吧？
肯定不會有假！
她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糧食鋪子，見自家的人都還在排隊，連忙沖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把人叫走了……
……
這頭，蘇曉回到府里，照舊為吳盼把脈，再一臉無奈的任由胡老三和賈宴給自己把脈，而后才抽出空閑找子武問話。
子武知道蘇曉想知道什么，立即道：“這些糧商的來路都簡單，能把生意做到這么大的，大多都是些貴族的爪牙，但貴族基本家大業大，子弟眾多，因而上面各有其主，倒也不是一條心！”
“倉平的貴族，是誰？”
聽到問話，子武認真道：“自打王爺和小侯爺打理朝政以來，這些貴族基本都撤了職了，如今空有頭銜，一個李家，祖上曾在京為官，現在只有個侄兒在倉平述職，就是個主簿，但他們家家大業大，和朝中不少重臣關系匪淺，尤其是和那些老親王來往多，平日也不犯什么事，沒人敢招惹。”
“還有一個，是歐陽家，做生意那是奇才，整個北越的大半糧商都在他們手上，還和李家有著姻親關系，幾個女兒，往日不是送進宮，就是送到各處王府，關系錯綜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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