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管這些，旁人的婚事與我何干？”蘇曉癱軟地靠在榻上，“何況榮安就算是公主，宋家要不想娶，直接跟季衍塵說一聲，回絕了不就完了？”
尋谷暗嘆：“此事說來是簡單，可宋家幾個女兒，都已經和同僚結親，讓王爺這邊的勢力越綁越緊，這本是好事，但現在京城的紛爭，還只是停留在兩黨不合，若宋家質疑抗旨拒婚，那就變成了王爺和皇室的公然抵抗，到時候，天下百姓人心惶惶不說，好不容易才安定些許的邊境，也會以為北越內亂，伺機群起攻之！”
蘇曉眨巴著眼，好家伙，一場婚事而已，居然牽扯了這么多。
“那……既然榮安也不想嫁，讓她自己拒婚如何？”蘇曉想著，找點辦法下點眼藥，激榮安公主一下，應該不難。
“她不敢。”尋谷冷嗤。
“不會吧，她是中宮嫡出的公主，有何不敢？”蘇曉撇撇嘴，想當初，榮安高高在上看笑話的樣子，她還歷歷在目呢。
話又說回來，榮安似乎僅存在于端坐著看看笑話的層面，倒不曾對原主多做過什么，所有雙方只是熟悉，并沒有多大的仇恨。
“皇宮中的榮安，就相當于蘇家的你。”尋谷嘆道：“注定要被當成棄子的女兒，能有多少真心的父母恩寵？”
蘇曉一頓：“還有這事？”
堂堂公主，居然和原主拿了一樣的人生劇本？
似乎有那么點不符合常理。
尋谷冷笑：“圣德太后和皇帝眼里，從來都只有皇子，公主長得再好，來日也不過是用來和親聯姻的工具，也就是吃的好些穿的好些，學好規矩，等來日到了夫家也不至于丟了皇族顏面，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
“皇后是榮安的親生母親，難道也不在意？”蘇曉有些心煩，因為她發現，自己面對與原主命運差不多的女子，居然很難狠下心腸不去理睬。
“皇室和王爺之間，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尋谷笑得很諷刺：“就好像蘇家于你而言，只是死得早晚罷了，那么王爺和宋家對于皇室而言，也是如此。”
蘇曉低笑出聲：“明知道是把女兒送進虎狼窩，卻還是強迫親生的女兒嫁過來，是抱著讓榮安去送死的心態。”
尋谷無奈點頭：“宋家再忠厚，也不會把仇人的女兒當成兒媳看重，而宋家公子也算才俊，娶了皇室女，只會覺得膈應，來日變成二婚，拖累的是宋家名聲和宋公子，以及其子女的將來前程，蘇曉，你是塵王妃，于大家而言，你不僅是王妃，還是主母，宋家夫人求過來，你意下如何？”
聞言，蘇曉陷入沉默。
人心都是自私的，明知這場婚事不可行，可是為了大局安定——
若拒婚和抗旨會引起一系列的事端，乃至于整個北越的安穩，那必然也是為了黎民蒼生。
宋家不得不低頭，季衍塵身為上位者總要有取舍，一味護短，卻放任內亂加劇導致戰火四起，這不是季衍塵愿意看到的局面。
對于季衍塵來說，會默認這場婚事，反正榮安注定會被嚴防死守，在宋家掀不起什么風浪，等到將來皇室倒臺，那么榮安也難逃一死。
委屈宋家一時，大可以找別的法子好生補償。
權勢之爭，從來不單是兩個手掌之間的對抗，所牽扯到的人或事，彼此的利益得失，生死性命，能超乎常人的想象！
所以，黨派之爭自古就是小心謹慎，謀劃全局，以至于寸步難行。
“他們的婚期定在什么時候？”蘇曉正了正神色，認真問道。
尋谷深吸一口氣：“明日是東宮喜事，初十是沈林結親，下月端陽節，便是宋家娶親！”
蘇曉揉了揉額心：“難怪百姓們一直說京城喜事不斷，原來這些婚事辦得又急又密。”
所謂喜事，也不過是權勢之間的重新站隊和洗牌。
“還有時間，我先找機會探探榮安的底細，若實在會拖累宋家，那就……”她頓了一瞬，嘆道：“給她個痛快吧。”
原來季衍塵從小到大，為了成長和壯大自身的勢力，一直都在做這么沉重的決定嗎？
旁人的性命，旁人的人生，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親眼看到旁人的因果，由自己的決定發生改變，長此以往，再燙的心也要冷了。
也難怪，凡上位者，總是不茍言笑，性若冰山，笑的時候少之又少，任憑誰見了都怕。
這樣的事情如果多來幾次，她也要變成這樣了……
尋谷張了張口，沒說出來。
其實季衍塵的意思，是不讓蘇曉多管。
可她以為，蘇曉本身就還不夠服眾，昨日借著周無遇發作一次，到底也只是威嚴有加，德行不夠。
就算不久之后徹底收拾了蘇家，說到底也只是私人恩怨，和王爺這邊并沒有多少關聯。
長久以季衍塵來壓人，或是以醫術手段控制，總是難以收獲下屬全盤忠心的。
因此，蘇曉要想坐穩塵王妃的位置，未必需要長久地和季衍塵共進退，被迫摻和進這么多的紛爭之中。
但是蘇曉也必須擁有這樣的機會，讓大家都明白，蘇曉這個塵王妃，當之無愧！
“你去宋家說一聲，讓他們先別聲張，此事我管了。”蘇曉眉心緊擰，再難笑出來，“今天不折騰，等舒云回來，我要給她把脈，你去看看給她買下的那些人安頓好了沒有，再讓元月去看看酒樓，多看顧著些。”
“是。”尋谷起身出去，留蘇曉自己靜一靜。
蘇曉仰頭看向窗外，艷陽高照，天色碧藍，偶爾飄著幾大團白云，就像畫上去的。
在對付蘇家的時候，她想著的是復仇。
雖然也是穩穩端坐釣魚臺，略施手段，看蘇家上空波云詭譎。
可眼下卻不同。
榮安若真是個和原主一樣苦命的女子，那她，豈不是也成了當初傷害原主的兇手之一了？
“呵。”她苦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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