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子春其實不太想說這些事情的。
可是她真的覺得難過。
她只從南宮的三言兩語和無奈喟嘆中，就能猜測出自己的母親在最后應該是很絕望的。
可她救不了她的母親。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二十多年前那道扎向母親的箭，從她眼前如流星快速地劃過去。
她伸出手，卻只抓到一把煙霧。
她能做的，也只有讓母親身上莫名背負的污點多少能被洗清一些。
母親究竟是怎么看待女帝的呢？她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態看待這個年幼時她曾經照拂過的小姑娘，這個長大后率人殺到長瀛云宮處逼她退位讓賢的女將的呢？
扶子春不知道。
但扶子春肯定不是厭憎或者仇視。
應該說——
欣慰。
最后，母親在雪山之巔毅然決然跳崖自戕的時候，唇角都似乎還隱隱帶著釋懷解脫的笑容。
她解脫了。
終于在日復一日的懺悔和絕望中，在良心的譴責和道德的重壓下，徹底地一了百了，得到解脫。
她不想重活一世。
也不再奢望用健康的身體，無病無災順遂平安地將她的一生重新來過。
她是個很好的人。
她最終是成功救贖了朝顧和女帝。
可沒人救她。
她被裹挾在天道的殘忍里，摔進了滾滾洪流中，尸骨無存。
……
“你胡言亂語。”女帝怔愣很久后像是終于找回了幾分神智，她咬牙切齒這般恨聲道，“她骨子里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自詡知曉天命便不將旁人的命放在眼里，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輕易舍棄旁人入尸山血海。你別以為你編造出這種話來我就會相信你，不可能，我恨她，也同樣恨身體里流淌著她血脈的你。”
“……”
有一瞬間，扶子春實在是不太清楚，女帝這份蝕骨的恨意究竟是因為她終于得知了真相難以接受，還是只覺得她一旦接受了這種真相，就相當于她被浪費的這幾十年和這些感情都付諸東流了呢？
很費解。
很難評。
扶子春靜靜地對上女帝眉間眼底的恨意，突然間，她提議道：“你不相信我說的這些嗎？”
“我憑什么要相信你？”
“……”
也有道理。
女帝現在都已經自稱為“我”了，足以證明她現下其實心底已經是相信了的，但是又嘴硬地不想接受這般慘烈的現實。
既然這樣的話……
“女帝既然不相信我的解釋，那就勞煩女帝您再做一次占卜吧，這次，用我的血來做。”
“你瘋了？”女帝眼瞳微震，“占卜就是在窺探天機，會遭受反噬的，更何況我這么多年來做過那么多次關于她的占卜，卻都無法能詳細了解她的生平，我甚至連她是異世界的人都無法占卜出來，所以再做也是無用功……”
“不一定的。”扶子春的態度卻是很篤定認真，“先前女帝最多也只能占卜出冰山一角，并非是因為女帝占卜術法有誤，也并非是因為天機故意阻攔。是因為所用的媒介不對——女帝可以試一試用我的血，我和她是母女，血脈相連，靈魂相關，如此一來，不僅反噬都由我來受，能窺探到的事情自然也就比用女帝的血會更多一些。”
“你不知道你做了占卜之后究竟要遭受怎樣的反噬！”女帝有些生氣，“我只是窺探到天機一角，尚且加速衰老至此，大病小災不斷，而你現在還懷著身孕，你……”
這么聽上去好像的確挺嚴重的。
但是——
扶子春很平靜地嘆：“可是女帝不想知道困囿你二十多年的真相嗎？”
“但那也不能用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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