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平還想再勸，但看到床榻上一點生機都沒有，儼然是半邊身體都已經踏進了鬼門關里的扶子春。
眼睛也緊跟著紅了。
“若是情況危機，王爺保大保小？”
“保大。”毫不猶豫的回答。
意料之中。
方清平聽了后，甚至有一瞬間都覺得自己的問題問得可真是廢話。
“那若是……”方清平還是想將扶子春的危險情況如實告知，但話到嘴邊卻還是生生吞咽回去了，“現下師父的意識很弱，王爺陪在這里跟王妃說說話也好，說不準還能激起她的求生意識，我這邊施針下藥也能事半功倍。”
“嗯。”
看著秦衍近乎步伐踉蹌地上前跪坐在扶子春床榻前，顫抖著手，卻異常溫柔地給她擦拭著額間汗水的動作，方清平不忍地偏移了目光。
“外面的藥煮好了嗎？”
等出了門，方清平一直強忍的眼淚才終于掉下來，他胡亂擦了擦，跟在他身邊的小徒弟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提醒：“攝政王妃瞳孔都已經渙散了，除非奇跡發生，否則現下保大是肯定保不住了的，這種時候您為何不按實情稟告，卻還要讓攝政王在旁守著？等下若是攝政王親眼目睹了王妃撒手人寰，豈非他將余生都將困囿于這種心愛人在懷里離世的陰影，對他是否過于殘忍？”
“如果攝政王在我師父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能陪在她身邊的話，你覺得，對他難道就不殘忍了嗎？”
“這……”
“更何況——”方清平忽視了身邊小徒弟的猶豫踟躕，他抬眼，看向了那被層層黑云遮擋住的天光，他眼露卑微的祈求，低聲喃喃道：“萬一真的有奇跡發生呢。”
說完這些話，方清平沉默地回眸看向屋內還昏沉躺在床榻上的扶子春。
秦衍跪坐在她旁邊，正親昵地抓著她的手放在唇邊，人也在輕聲細語跟她說著什么。他臉上并沒有很強烈的驚慌畏懼，甚至連難過悲痛都沒有，平靜溫和下還透露著幾分寵溺的縱容。
就像是——
早醒的丈夫在輕聲喚賴床的妻子。
既想將她喚醒，又恐驚擾了她的好夢。
……
萬一真的有奇跡呢。
求求上天。
出現奇跡吧。
……
扶子春還在不停地下墜著，與此同時耳邊也響起很多很多的聲音：
“去死吧，這就是你的命。”
“偷偷撿來了二十多年，你已經夠幸運了，現在去死也不過是順應天命而已。”
“你本就不該活著。”
……
可是這么多惡語相向的同時，扶子春卻也突然聽到了一道雖然孱弱卻異常柔軟的聲音：
“別聽。”
“別聽那些蠱惑人心的話，只要跟著你心里的光去走，就能走出陰暗。”
……
扶子春有些恍惚，隨即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漫天迷霧中，她辨別不出方向，卻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萬丈懸崖之上，只要稍有不備就會摔下去，繼而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扶子春有些害怕了。
她怕摔下去。
她停在原地瑟瑟發抖，一動不動。
忽然間。
有振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細微地就像是有誰在耳畔輕輕地呼喚她的名字，扶子春陡然抬眼，就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從她眼前輕輕飛過。
蝴蝶。
這么重的迷霧，是從哪里飛來的蝴蝶？
“你……”
“你是誰，你怎么會在這里？”
置身夢魘里的扶子春竟然試圖跟一只蝴蝶講話，隨即她回過神，好笑地晃了晃腦袋：“是我糊涂了，蝴蝶怎么會聽懂我的話呢。”
蝴蝶振翅，保持著扶子春只需要平視能看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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