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愎自用，狂妄自大，覺得在天道加持的威力下，那些被你欽定的人就一定會對你感恩戴德，迫不及待。但其實不然，因為很明顯，很多人想要的其實并非只是一個神仙的虛名，和空洞乏味的漫漫歲月，他們想要的只是一些唾手可得的美好，和區區幾十年的溫暖光陰罷了。”
扶子春緩慢補充說：
“別人是否這樣想，我確實不太清楚，但是我敢保證，南宮也好，朝顧也好，顧淵鷙也好，即便是我也罷，所想要的，真的只是觸手可及的溫暖，而并非是處于云端的疏離。”
“做一尊只能待在骨像里的神像，又有什么用？”
“即便能長生不老，卻永生永世都是孤寂而無聊的。”
“太乏味了。”
“即便最開始可能的確嘗到了趣味，但是千百年都在彈指間流水而過，能切身體會到的，卻也并沒有權利至上的愉悅感，而只有無窮無盡的孤獨吧。”
“……”
古老的聲音沉默了很久。
涼涼笑了聲。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在蕓蕓眾生之中，偏偏選擇你嗎？因為你是天道的變故，亦是我一時的悲憫，才誕生的產物。”
扶子春微不可察地皺起眉。
她又聽到了熟悉的稱呼——她是所謂天道的變故。
“最開始你母親是根本就沒辦法將你生下來的，因為她毀掉了我最開始欽定的那個神明人選，我很生氣，但同樣我也好奇——我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可以促使那個權力至上的人寧愿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也想要從神明的位置上，下來去愛一個人。”
扶子春皺眉，短暫沉默。
“可是我最后并沒有想明白，我依舊覺得疑惑，但最開始我還是以為變故出在于朝顧的身上，所以對你也沒有起趕盡殺絕的念頭，而留了那么一點的悲憫之心。我以為問題是出在于我最開始選定的朝顧身上，但還是試探性的將你放到了我第二個人選顧淵鷙身邊，果不其然，他兜兜轉轉也依舊敗在了你的手上。”
“你和你娘親到底有什么魔力？”
“我想不明白，所以我就又將神明的人選定在了你的身上，既然，這一切的問題都因你而起，那或許將問題變成答案，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扶子春明白了。
這所謂的天道竟然想法如此簡單純粹又荒誕可笑。
“如果我不愿意成為這個神明呢，你會怎么對我？就像對付南宮那樣，讓我也變成一把灰嗎？”
“哦，不對——”
扶子春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而打了個響指。
認真地說：
“應該說，如果我愿意成為神明的話，你就會選擇殺掉我的丈夫和兒子，再毀掉我所有珍視且親近的人，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勉強算是眾叛親離，才能徹底毀滅了心中的小愛，如你所想的那樣，心懷仁愛蒼生，才能成為你手中那最得力的一顆棋子。”
“……”
“可是你覺得，我會想成為這個所謂的神明嗎？”
古老的聲音這次倒是沉默了很久，像是也終于發現了自己的問題。
先前，他都是在等那些人自愿地走上自己給他們鋪就的那條路，在百千夜盡的盡頭，才會跟他們說：恭喜你已經完成我所有的考驗，可以成為神明了。
而現在局面卻突然逆轉。
扶子春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她不愿意被眾叛親離。
不愿意舍棄自己的小愛。
于是原本刁難于旁人的問題，陡然就加在了他的身上。
“那如果我說，你只有成為神，我才會救你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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