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燁對于陸汐顏的突然造訪頗為驚訝，但聽她這般說，神色也久違沉重起來，沉默須臾，他婉拒道：
“陸小姐，我已許久不曾過問朝政中事了，實在愛莫能助。”
陸汐顏苦笑一二。
她知道。
秦燁年輕時先皇賜予封號為賢，賢者，有道德，有才能。
可秦燁今年已經三十有五，被沉珂耽擱侵染，長期不良于行，干脆就久居幕后不再沾染朝政。
秦燁已然做了這么多年的閑云野鶴，瀟灑自由慣了，自然不愿意輕易再被卷進欲海浮沉。
陸汐顏沒有立場指責他說他冷眼旁觀。
她茫然地被人扶起，茫然地道謝，渾渾噩噩地準備離開時卻被秦燁叫住：“紅袖，將陸小姐之前給我診腿的費用拿給她吧。”
“是。”
陸汐顏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人請離了賢王府邸，她站于幽靜偏僻的巷口，茫然地捧著手里沉沉的錢袋。但走了沒多遠，她突然想起什么，將錢袋打開，果然發現銀兩下面夾帶了一張紙條，打開上面只有兩個筆鋒強勁的字：
“放權。”
陸汐顏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御書房。
秦衍正坐于小皇帝之下的案牘上翻閱奏章，朱筆沾了紅墨落于宣紙，襯得他桃花眸里也有一點薄涼的紅。
這是攝政王批閱奏章的習慣——
朱色的墨是否定，黑色的墨是肯定。
“皇叔。”小皇帝看著擺放在秦衍腳邊的幾摞奏章，再看看他手邊黑色的硯臺上的墨甚至都快干涸，他忍不住皺起眉，“這些奏章，難道都是上書彈劾陸丞相的嗎？”
“嗯。”秦衍眉眼冷冽肅殺，不似批閱奏章的文人，倒像戰場廝殺的將軍，他將剛否定了的奏章遞過去，“皇上你看。”
小皇帝看了幾眼勃然大怒：“好一個戶部尚書，不好好去管他的征稅賦收，卻來理直氣壯地指責提攜他的恩師包藏過心？莫說現在還沒罪證指定陸丞相，就說有，卻也無論如何都不該他來勸朕將陸家抄斬！”
“這種奏章本王今日批閱了不說一百也有八十，可惜陸相，這些年提攜過的窮苦寒子無數，大多竟都選擇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秦衍唇角笑意嗤弄譏諷，眉峰已然堆簇了淺淺的殺意。
小皇帝有些犯怵。
但還是大著膽子問：“所以……皇叔，陸丞相他真的是會被冤枉的嗎？”
“當然。皇上若有懷疑，本王立刻就安排人去搜集證據。”秦衍批閱奏章的動作不停。
“朕不是懷疑皇叔，朕只是……朕。”小皇帝突然間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既然陸丞相是無辜的，不如朕先放了他吧？大理寺卿程大人和他有舊怨必會暗中用刑，陸丞相為國為民，朕總不能寒他的心啊。”
“皇上仁德雖好，但心腸過軟并非善事。”秦衍抬眼，淡道，“先前陸丞相并不站隊所以多年來才相安無事，如今稍有動作就被人忌憚如斯，而這種時候借著陸丞相，足以看清朝堂中平日都隱匿于淤泥下的罪惡算計。”
小皇帝恍然大悟。
秦衍這是想借著關押著陸盛淵的時間，以此來盤查清楚誰另有二心。
這些奏章就是其一證據。
再順藤摸瓜——
并非站在秦衍黨派的，彈劾了陸丞相的，想必不久就會遭殃。
小皇帝狐疑道：“這招雖好，但陸丞相他若是寒心……”
“他會體諒的。”秦衍胸有成竹。
小皇帝沒再說話。
繼續去翻閱被秦衍挑出的其他奏章了。
不知批閱了多久，秦衍突然看到一封寫滿了字的奏章。密密麻麻，字字千鈞。
秦衍視線下移，默念：“徐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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