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汐顏到底也沒給出準確的回答，她只是咬牙去提了秦衍帶來的藥箱，借著燭火給銀針悉數消毒后，按照記憶里的穴位依次扎下。
沒得到問題的答案，秦衍卻也沒曾刨根問底，他難掩痛楚和疲倦地閉上眼眸。
一根、兩根、三根……
等陸汐顏終于將銀針都扎上后，才敢松口氣，抬眼看到秦衍額間密密麻麻的汗水，她稍做猶豫還是出門打了一盆熱水回來，給他輕輕擦拭著。
溫熱毛巾覆過他微蹙的眉峰、多情的眼眸、挺拔的鼻梁，最終輕輕停在他那蒼白如雪的薄唇上。
“……今天是五月初八。”一直緊閉雙眸的秦衍突然啞聲道，“是本王母妃離世的日子。”
陸汐顏手微微一抖。
她不知道。
雖然沒得到回應，但秦衍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本王不明白，本王的母妃。本王不明白她既向往自由，當初又為什么同意在金碧輝煌的籠子里，生下注定要被約束困縛的本王？母子一脈，她向往自由，本王又怎么可能會喜歡天家富貴下的重重枷鎖？”
“本王不明白，以至于幼年時也一直在埋怨她。”
“本王以為她生下本王，或許是因為喜歡父皇的緣故，可后來才發現她誰都不喜歡，她最喜歡的永遠都是自由。可既然她早就做好了要永遠離開的準備，為什么又要在生下本王后，才決定離開？”
“她拋棄了父皇，也拋棄了本王。”
“她去找她的自由了。”
……
秦衍提及他母妃時話音里帶著惆悵，也有困惑，顯而易見其他心底對他母妃的怨懟。
他沒有睜眼，以至于陸汐顏也無法分辨他此時究竟是不是在傷心。
不過也無所謂——
他就算傷心，也不會在她面前落淚。
他只是像是很疑惑似的，一遍遍地重復問道：“既然不喜歡皇宮，不喜歡本王，她又為什么要生下本王才決定離開？”
陸汐顏其實也略略聽過秦衍母妃的事跡——秦衍的母妃被封為儷妃。儷者，伉儷情深，多為形容夫妻，可這個字卻賜給了一個妃嬪，只從一個封號就能看出秦衍父皇對她有多眷戀殊待。
可儷妃好像不喜歡皇宮，她入宮多年雖倍受皇恩，但卻也只生下了秦衍這一個兒子，并且生下秦衍之后，她一次也不曾去抱自己的兒子，直到半年后，不知為何突然離世。
之后的秦衍就開始了自己悲慘的人生。
自幼便沒有母妃庇護，父皇也因為有一堆兒子，對他也頗為疏離，所以他的日子堪稱舉步維艱，甚至還在幼年時，就被他的父皇故意踢出大晟做了元疆的質子——
雖然后來秦衍被大長公主留在身邊教導，但那都是從元疆回來后的事了。
他的童年到底還是悲慘冷清的。
陸汐顏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就只能繼續給他擦拭他額間那因為痛而涌出的生理汗水，而突然間，她的手就被秦衍給抓住了。
秦衍的眼在昏暗燭火下，顯得異常殷紅。
他不解地問她：“你的娘親平日里待你如何？”
陸汐顏想了想：“挺好的。”
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畢竟在二十一世紀她自幼就是孤兒，如果沒有國家和鄰居接濟，她根本不能長大到成年。而來到這里的時候，陸夫人也已經去世很久很久了，柳姨娘又生來只對刺繡感興趣，她還真沒感受到什么充沛的母愛。
“你的娘親，是不是很愛你？”
陸汐顏想了想：“應該吧。”
“那你呢？你愛你娘親嗎？”
“……”
秦衍好像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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