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五千個人，我也不能放棄提心吊膽的他們，自己怡然地睡大覺。更何況，我也根本睡不著。”
“可是——”
見秦衍仍有顧慮，陸汐顏稍稍放松呼吸：“王爺十幾歲就曾和夏家軍并肩作戰，親赴戰場，想必也比常人更清楚時不待我的道理。戰機不能貽誤，治病救人就更不能。此事是我疏忽，沒曾剛到就命人查探水源是否干凈，就已經是我的松懈了，此時若我還能施施然回去睡大覺的話——那我這個人，還真是糟糕透頂。”
秦衍從陸汐顏眼底看到了倔犟的堅定。
月光流淌進她澈凈眼眸，像是倒映著一湖清澈秋水。
秦衍心神搖曳。
有短暫分神。
但緊接著，他唇角微勾，嘴角噙了幾分真實的輕笑，將自己肩頭的涌金蓮披風換移到她肩頭，沒有再勸，只道：“去忙吧。”
陸汐顏眼睛微亮：“好。”
看著陸汐顏轉頭就又沖進人群里，有條不紊安排回春堂其余幾位大夫的工作時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秦衍心底似乎有什么東西破碎，隨即有一嫩芽肆意地在他心口舒展開。
“這并不是她的職責，皇上最初下令要讓瑞王解決此事，但瑞王來了數周，情況卻越發嚴重，所以皇上又將這任務交給了攝政王和我。”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的徐與安慢慢走近，他這樣說，“皇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將此事交付給她，但她卻在這件事里出頭出力，一力承擔。”
秦衍眸底露出幾分有榮與焉的笑意和炫耀：“顏兒一直都是這樣的。”
“哦？”
“最初她被罰在烈士陵園掃墓，明明誰都看得出來皇上是在有意偏袒她，沒有人看守，她也不必事必躬親，只隨意做做樣子就罷了，但她卻還是認真仔細地上前，將所有墓碑都擦拭干凈了。她擦了很久，擦得很累，回到王府后一連睡了多日，可即便回來好好休息了，卻還是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腰酸背痛。”
秦衍似乎想起那日場景。
他在暗處，看著陸汐顏將秦煜辰氣走后，隨即又去端了清水回來跪在地上一個一個墓碑地仔細擦拭。
這么一擦，就到了晚上。
即便有許多士兵不知名姓也并未立碑，但陵墓里的墓碑也有不下萬個，可她卻毫無怨言，誠誠懇懇，畢恭畢敬。
秦衍原本只想無聊，他覺得陸汐顏聰明狡黠，對于夏月璃的惡意污蔑，即便不牽連這烈士陵墓，也必定會在工作中偷奸耍滑。
可她沒有。
“直到后來顏兒身體痊愈了，卻還是偶爾，會到烈士陵墓那里去給他們燒香掃墓——若非那次她出了皇城去烈士陵墓，也不會被元成渝給盯上。”
徐與安眼神松動，一時間頗為震撼。
她明明是被污蔑的，可她對于烈士陵墓里的人卻是真的敬佩。
明明那里躺著的沒有她的骨肉至親，明明夏月璃一年除卻夏將軍祭日都不會往那處去，可她卻偏偏時時探望，認真恭敬。
徐與安溫和道：“她的確有一顆赤誠之心。”
“嗯。”秦衍眼露笑意，心底稍稍明白元成渝為什么會對她改觀。元成渝那等缺愛偏執的人，碰到這么熾熱赤誠的人，怎么可能會不心動？但這次他并未覺得不舒服，反而漂亮的眼眸里流淌出幾分難掩的心疼和愧疚，“顏兒的赤誠并未袒露在言語間，而在行動中，所以許多人都不知道，也看不出。丞相若回朝中，想必會將她的辛勞如實稟告的吧？”
徐與安挑眉：“攝政王為什么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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