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排房間陸汐顏雖然是不懂其用意，卻也能看出這跟她剛醒來時處于的歇腳房間不同。
那處房間雖能看得出來長久沒有人居住，以至于被褥發霉，遍地塵埃。
但這里——
過于潮濕偏僻了些。
雖然這排房間前還擺放著許多的蠟燭，但她看著就是莫名地覺得有些森冷，極度不舒服。
所以即便小和尚指向了第三間房，陸汐顏也并沒有冒昧地推門進去。
僵持數息，穿著精美袈裟，胡子雪白垂至胸前的方丈打開了房門。
雖然他極快地就又掩了門，但陸汐顏卻還是眼尖地看到里面也點了成排成排的蠟燭，燭火之下，似乎還有成排成排黑色牌位。
陸汐顏默默發了個抖。
雖然早就隱隱約約聽說過寺廟里可以供奉牌位，是為供奉功德之說，但陡然看見了，她還是覺得有些驚訝。
“陸施主。”
方丈對她雙手和十，默默鞠躬。
陸汐顏回過神來急忙回了禮，忐忑地問：“敢問方丈，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有人將您帶來了這里。”
“誰？”
“貧僧不知。”方丈眉眼溫和悲憫，“但您身負業障，恐六親眷屬，累劫父母師長、累劫冤親債主，若能在此消除自身累世業障，接受菩薩教化，對您自身定會有所收益。”
陸汐顏被這番聽起來頗為深奧的話給說懵了，但其業障二字卻又把她給逗笑了，“可我是個大夫，平生最擅治病救人，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么在方丈您口中，我卻是身負業障、而并無功德了？”
她雖不信神佛，卻自詡并未做過任何對天地神佛不敬的事情。
怎么？
不給她算功勞，還劈頭蓋臉說她身負業障？
她不服。
但方丈神色不變，眉眼處仍是透著悲憫的溫和氣息：“放棄生命，便是業障。”
“……”
陸汐顏全身一僵。
放棄生命？
說誰？
她？還是原本的陸汐顏？
她怔怔然皺起眉，不期然和眉眼悲憫卻澈凈明亮的方丈來了個四目相對。
這瞬間，她只感覺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無處遁形。
她好像被方丈給看穿了。
看穿這具身體里如今居住的是來自異世的靈魂。
陸汐顏喉嚨發緊，試探地問：“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有點聽不明白。”
“這里供奉著許多枉死亡者的靈位。”方丈并沒有解釋這個問題，他回眸指向這一排房間，“延生祿位和超度蓮位。延生祿位為陽上人消災祈福，化解業障。超度蓮位則是為已故人所立，望她早日脫離六道輪回，往生極樂。”
說罷，方丈又看向了陸汐顏。
輕聲問：
“施主要放一盞嗎？”
……
陸汐顏怔怔抬眼順著方丈指著的方向看。
她似是能透過墻壁看到里面的成排成排的牌位。
看到燭火閃爍。
看到怨靈冤鬼。
按理來說她這時候的確該為原本的陸汐顏供奉一盞牌位，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這里森冷可怖。
前院的佛像，石山的佛像。
她都不畏。
可偏偏這里，她只覺得徹骨幽冷。
陸汐顏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兩步。
“謝謝方丈答疑解惑。”片刻后，她抿起唇來，冷靜地說：“但是對不起，我這個人不信佛。”
被拒絕的方丈也沒有強求，他再度雙手合十，默念了句佛號，垂眼輕聲道：“既是如此，便送陸施主下山吧。”
陸汐顏剛走沒兩步，還聽方丈輕聲補充道：“施主，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
應該不會。
陸汐顏在心底幽幽接話。
她這輩子應該都會對三山寺繞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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