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年紀畢竟還是稚嫩，所以還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加之這里是他私人的寢宮而并非幡龍大殿，所以他的喜怒哀樂更不必再經過什么費心的掩飾。
陸汐顏只垂著頭在下面跪著。
滿殿宮人都在外面。
所以小皇帝不用擔心自己的脆弱和猶豫會被誰看到，又會被誰大做文章——
他露出了自己真實的情緒。
猶豫。
一面是不想讓對自己這般好的皇叔一直被蒙在鼓里，一面又是擔心皇叔知道真相和那些陰邪的秘術后還能否會對自己一如繼往。
兩個小人在他腦海里瘋狂地天人交戰中。
陸汐顏暗暗松口氣——小皇帝敏感多思，自己有時候甚至都不用挑破，他就會胡思亂想地去斟酌其中利弊關系和孰輕孰重了。
如果她進來就直說，小皇帝反而會心生忌憚和疑慮。
現在，倒是妥妥的不用了。
良久。
小皇帝嗓音喑啞地問道：“你可曾聽說過大晟皇族的秘聞嗎？”
“皇族的秘聞？”陸汐顏適當抬眼，露出疑惑困擾的表情，“攝政王從沒曾跟妾身講過這些東西，不知皇上說的是什么？”
“……”
說到這里的話，小皇帝也略略有些猶豫。
也是。
這種秘聞，攝政王就算知道了卻也不可能講給陸汐顏這一介女流之輩。
是他多心了。
那這支糖葫蘆應該也不是陸汐顏有意為之送來的。
可能真是秦衍提早的囑托。
“起來吧。”小皇帝揮了揮手，“賜座。”
小皇帝并沒有吃這支糖葫蘆，他只是打量了糖葫蘆很久突然嘆了口氣，道：“其實朕也不想處置徐丞相，只是徐丞相提送來的證據太過沉重，朕雖然不想讓忠臣蒙冤，卻也萬萬不能讓先祖靈魂不安……更遑論堤壩受損的事還是泱皇后所炸，這種事若是被世人知曉的話，莫說泱皇聲譽顛覆，便連朕恐怕也……朕很為難，所以不得不暫時扣押下徐丞相。”
陸汐顏知道小皇帝在猶豫什么。
“皇上，如果——”她便是也配合地問：“如果攝政王在的話，您覺得他會怎么做？”
“皇叔自然是要還忠臣公道的，當年的柳家舊案他就是這般做的。”
聽到小皇帝近乎于毫不猶豫給出的應答后，陸汐顏便垂首不語了。
兩廂沉默。
死一般的死寂中，小皇帝似乎陡然間明白了什么，他艱澀地勾起嘴唇，稚嫩的臉上現出幾分自嘲的笑容。
“……朕明白了。”
小皇帝這般說，“這件事，朕的父皇和朕的皇叔都曾經教導過朕，他們說，錯就是錯，遮掩躲避只會錯上加錯，剜肉補瘡倒是不如釜底抽薪。”
小皇帝像是心口巨石終于放下了。
他瞇起眼睛。
揚聲道：“請徐丞相入宮覲見。”
……
聽到這句話后，陸汐顏和成晴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陸汐顏拱手：“既然皇上要和丞相大人商量國事，妾身便不打擾了。”
“且慢——”小皇帝叫住她，有些猶豫地問，“朕這段時間翻閱過先前的卷宗，泱皇后期間的確失蹤過一段時間，后來出現的時候就炸毀了運河堤壩，可泱皇后是大晟忠臣之后，她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陸小姐覺得，是有人拿什么東西脅迫她，還是她真的如徐丞相送來的那卷宗之上所說——失憶之時被北歌之人用邪術控制了靈魂？”
陸汐顏不曾了解泱皇后的生平。
她對泱皇后唯一的了解就是冷宮里。
泱皇跟她的對峙。
但是，她想了想還是回道：“大晟仍有邪術，更何況以邪術聞名天下的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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