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汐顏醒來時眼神還有著短暫的茫然，但在看到秦衍后，她就像老鼠看到了貓，逃難者遇到了追殺她的猛獸似的，整個人瞳孔驟縮，下意識就猛地推開了他。
秦衍被她推了一個踉蹌。
眼神疑惑。
而陸汐顏卻臉色煞白，好像沉浸在方才的噩夢里沒有回神，整個人有些狼狽地往床內側躲避著，她蜷縮在一處，像是受到了格外大的驚嚇，甚至于四肢都還在不停又細微的顫抖著。
“怎么了？”秦衍強掩住眼底的晦暗神色，試圖再次摟抱住她，期間還不忘記故作溫柔地勾唇笑問，“是做什么噩夢了嗎？沒關系啦，你已經醒了，并且我還在這里。”
但這次陸汐顏還是拍開了秦衍伸過來的手。
看向他的時候，陸汐顏赤紅的眼眸里也滿是怨憎仇恨的光，她艱澀開口，聲音沙啞地像是從沙礫滾過一圈似的，她說：“別碰我。”
聽清楚這句話后，秦衍眼眸里故作平靜的溫柔，陡然晦暗幽深下來。
他靜靜地跟陸汐顏對峙著。
數息。
須臾。
良久。
陸汐顏清楚地感受著心底仍沉浸在噩夢里尚未平息的激蕩情緒。
她剛剛確實做了噩夢。
一場好像她進去就不會再醒來的噩夢。
夢里是在連云寨。
她以第三視角，看著秦衍雷厲風行地近乎殘忍地處理了白知府謀逆的那一宗案子，她看到無數冤魂跟在秦衍身后，怨憎狠毒的拉扯著他，像是也想將秦衍拉進不見天日的深淵里，但是他們無論如何都傷害不了秦衍分毫。
就在這個時候，秦衍低聲咒罵了聲，“吵。”
隨即，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么，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溫柔地看向了陸汐顏的方向，說：“我愛你。”
……
一瞬間，似乎流淌的時光靜止。
那些原本還癡纏著秦衍咒罵著秦衍、想要將秦衍拉進深淵里的冤魂們，立刻就將仇恨的眼神看向了陸汐顏，陸汐顏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解釋什么，就被無數雙手拉扯著。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四肢百骸處都有冤魂們撕扯的疼痛。
是夢嗎？
可為什么她在夢里也還這么疼？
陸汐顏快要窒息了，她試圖去求救，可每次伸出去的手都抓不到任何的依靠，而這時候卻見秦衍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陸汐顏的眼睛亮了。
秦衍來救她了！
可沒有。
秦衍只是笑，眼神異常冷漠地說：“我愛你，謝謝你。”
“……”
隨即，支撐著陸汐顏的力量全面崩塌。
她被冤魂們拉扯著，撕咬著。
跌進不見天日的深淵。
腦海里卻在這時候回想起三山寺方丈對她的勸誡聲：“施主，供盞燈吧。”
她最初以為那是方丈試圖招攬香火，現在才想明白，那時候方丈就已經看清楚她身上背負著不屬于她的罪孽了。
結果她卻直到現在才看清。
猛然從噩夢里驚醒，陸汐顏就看到了秦衍，彼時秦衍眼里的溫柔就跟他俯身跟她道謝時的溫柔一樣。
一樣的冷漠，一樣的不進眼底。
陸汐顏猛然被嚇到了。
她想起夢里那些冤魂們拉扯撕咬。
覺得全身都疼。
所以她下意識拒絕了秦衍的靠近。
而直到過了很久之后，陸汐顏才終于從噩夢里回過神，一時間她又覺得好笑——這倒是她第一次被夢境里的事影響情緒。
稍微咬了下唇。
陸汐顏平復了呼吸，想著跟秦衍道歉，畢竟剛才她所用的力道應該不小，但誰料剛鼓舞起勇氣抬頭，就撞進秦衍晦暗幽深像是蟄伏著陰郁猛獸的眼眸。
他沉沉地盯著她。
黑眸就像是那不見天日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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