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扶祁毫不遮掩用這般怨憎嘲弄的語氣這般說，年輕道長原本淡漠平靜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他瞇起眼睛。
往前逼近了一步，沉聲質問：“我看你是失心瘋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現在在說什么？”
“我知道，我在質疑神明。”扶祁卻也分毫不讓，他是畏懼眼前人的，因為已經活過兩世，他親眼看著眼前人可以輕易操縱他人生死，也可以談笑間就決定一個國家的鼎盛和衰亡，世人的生死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這個世界能不能繼續將他供奉成神明罷了。誰人質疑他，誰人就要死。誰人懷疑他，誰人就將不復存在。
可是……
可是扶祁即便有些下意識的畏懼，卻還是不肯后退。
扶祁固執地抬眼說：“我感謝您在這一世重來的時候，就讓我擁有前世的記憶，讓我不必受前世所受之苦，也讓我成功護住了前世想護卻未能護住之人。但是感恩并不代表我不能對您的有些決策，持有疑惑和困頓的看法和意見。明明可以百花齊放，為什么偏要一枝獨秀？”
“世界本就是一枝獨秀的，就像你去聽戲，戲中也會分主角配角，戲的大部分篇幅就理所應當會落在主角身上。”
年輕道長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眼露出幾分冷冽肅殺，那棵剛剛抽芽的銀杏樹的有些芽尖，都被他冷冽肅殺的氣場，而被震落滿地。
意識到年輕道長似是要發怒，扶祁當即從善如流地認錯表示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世界上很多感情都很珍貴，沒必要非著重愛情。就像顧淵鷙，明明親情也能拯救他，為什么非要抓一個女人來讓他愛得如癡如狂才行？”
年輕道長稍稍勾唇，冷漠平靜地說：
“因為我是神，因為我喜歡。”
“……”
扶祁張嘴，啞口無言。
無論多少話，面臨著年輕道長這般話都被堵住了，扶祁稍稍垂眼，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再勸也是無用功，卻還是沒忍住心底的不甘，咬牙追問：
“一定要如此嗎？”
“一定……非要讓有情人相隔兩地，再要綁縛兩個并不相愛的人在一輩子嗎？”
“我跟扶子春做過約定。”大抵是注意到扶祁煞白的臉色著實不正常，也像是厭倦了扶祁這副死命糾纏的姿態，年輕道長平靜地轉身看向那棵銀杏樹，目光沉沉，卻無焦距，“若是她能在完全失憶的情況下也成功愛上秦衍的話，我就對她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看來，她是贏了的。”
扶祁眼睛里燃起了些許亮光：“那……”
“我可以不再過分介入插手此事，可以讓秦衍擺脫先前的命運，得以長命百歲。這已經是我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了。這世界上的事情不可能全部都是十全十美，總有人在最風華正茂的年紀死去，總有人要成為最美風景里的遺憾，總有人要成為災難被千夫所指卻仍能名利雙收，也總有人正義偉大卻永遠被污名所累無法得償所愿。”
說這些話的時候，年輕道長神色悲憫淡漠，就像是神明在居高臨下地斜睨著他的眾生。
——
也確實如此。
他的確是這個世界的神明。
這里所有的一切，都為他所決策。
“世界上最多的是遺憾，而不是圓滿。”
“更何況。”南宮平靜地勾唇，補充道：“那些錯誤的事情和記憶，我都沒有收回，作為一個神，我真的已經夠眷顧你們了。若是再討價還價，我就只能去找另一個人來拯救顧淵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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