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是朕……”小皇帝聲音染著哽咽和擔憂，他不再發怒咆哮，言語間卻透著無力的委屈感，“可是你是我的皇叔啊。這些年來，也一直都是你陪在我身邊，你教我讀書寫字，教我治理國家，教我如何和那些朝臣官員周旋應對，教我怎樣評判人心善惡是非。甚至我年少時缺乏的父愛也都是你后來一點點地補給我的，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將你當做父親來看待的……
你怎么能，怎么能讓我在明知你要奔赴一條死路，卻還要我袖手旁觀？”
……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了。
扶子春蹲坐在窗戶下，她甚至能清楚聽到小皇帝難掩傷心委屈的哽咽啜泣聲。
也難怪這里沒多少人守著了。
誰敢在外面等呢。
可是，小皇帝的委屈哭訴好像并沒有溫暖秦衍的心，他默然喟嘆罷，卻是道：“這些并非是我的功勞，我只不過是做了我的分內之事，大晟之所以能有今日的繁榮，靠的是皇上好學且上進。”
“皇叔……”
“我也很累了。”小皇帝還想再說點什么的時候，秦衍突然難掩疲倦地這般嘆息著說道，“我其實一直都不太喜歡將自己禁錮在王府里，整日里批閱奏章，操心朝政。我更喜歡的是我十四歲那年領兵出征，戰勝時，坐在馬上，在廣袤曠野處眺望到的那片無邊無垠的天地。”
小皇帝聞言，突然就忍下了方才所有的哽咽和委屈，沉默了下來。
“但是兄長過世后，當時的大晟四面楚歌，若是我不挺身而出，恐怕誰都穩定不了當時的局面，所以我只能放棄我之前所有的愿景，選擇束縛雙手，坐在了您的身邊。”
“可其實，我還是向往那片天地，還是打心眼里不怎么喜歡這座奢繁皇城。”
“所以……”
秦衍的聲音也算是誠摯，他輕笑著，在夜色里近乎溫柔地補充說：
“這段時間對皇上的照顧，就算是我對兄長的報恩吧。而現在恩情已經償還完畢，我也是時候該去奔赴我想要的那片天地了。”
“所以皇上，別再這么抓著我了。”
“你長大了，真的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
小皇帝自然勸說不了心意已決的秦衍，最終也只能沉默以對。
扶子春覺得秦衍這話說的未免有些心狠，若是她親身帶入到小皇帝的視角上看的話，難免會覺得難過委屈——你照顧我這么多年，對我那么好，竟然只是為了償還我父親的恩情？你把我當做什么？你報恩的工具嗎？這么多年的相處，你竟然對我都沒有一點的親情和不舍？
真是心狠。
如大長公主所說的那般，優雅矜貴的皮囊下藏著的是一顆薄涼淡漠的心。
小皇帝沒看懂。
大長公主卻很早之前就已經看透了秦衍的本質。但是大長公主卻也沒有想到，這樣薄涼淡漠的秦衍，竟然也有朝一日會那般瘋狂熱烈地愛上誰。所以這倒是也就鑄就了之后難以預料的種種。
陰差陽錯之下。
造就如今。
……
良久的沉默后，秦衍頜首行禮后提出告辭，扶子春屏氣凝神，她其實還是多少覺得秦衍這話未免太薄涼狠心了點，小皇帝再怎樣少年老成今年也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肯定很是傷心，她必須先要去哄哄小皇帝，再去找秦衍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吱呀”一聲。
宮殿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扶子春本是沒想著去看的，直到聽到宮人忐忑驚疑的聲音：“王爺，您的頭發這是……”
扶子春皺起眉，什么頭發？
她探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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