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走在夜色下那浸染著月色的薄霧里。
他一襲素衣。
戴著厚重的斗笠遮住了滿頭銀發。
數月不見，他身形越發瘦削，扶子春放下糖葫蘆偷偷跑出去追上他時，有一瞬間還以為那不是一個健康的正常人，而是瘦瘦薄薄的一張紙。
“秦衍！”
扶子春徹底忍不住哽咽的聲音，啞聲喊道。
秦衍腳步稍停，肅穆夜風吹來了他斗笠一角，他們中間隔著一條長長宮道，扶子春卻好像就是清晰地撞進秦衍眼眸深處的清凌淡漠。
他沒什么反應，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
扶子春顫抖著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來，在葳蕤月色，露出那張臉。
秦衍眼眸里似乎掀起了一圈波瀾，但卻還是很快就散開了。扶子春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委屈，提著裙擺跑過去，重重栽進他的懷里，清冷松木香將她抱了個滿懷，她卻還是感覺秦衍好像一團夜色里的薄霧般，像是隨時都能散去。
“秦衍，秦衍……”
扶子春說不出什么話來，她只能哽咽著一遍遍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怎么能這么傻？
她怎么就能那般輕易地舍得拋棄他？
世界之大，只有一個秦衍。
她怎么能這么辜負他。
扶子春的哽咽委屈卻只是讓秦衍下意識有些心痛難受，卻并沒有過多激蕩跌宕情緒，他仰頭看向清冷的月亮，隨便由著她抱著他又哭又笑，卻并沒有伸手去擁抱她。
只是在清楚地感覺到她的眼淚浸透了他的衣衫時，他才眼睫稍顫。
輕聲道：
“流風說你去御花園散心的時候走失了，他找了你很長時間都沒能找到你。”
“那你呢？”扶子春抬起浸滿眼淚的雙瞳看他，“你找了我多久？”
“本王……”
“說什么本王！”扶子春咬牙瞪他，卻因為眼里斷線的淚和哽咽的委屈聲調，莫名染了層嬌嗔感，她像是無理取鬧又像是單純撒嬌，“怎么，現在你在我面前還要自稱本王？你應該自稱“我”！”
“……”
秦衍不知道她又現在是在發什么瘋。
但他眼睫稍垂，卻是妥協了。
“我。”
姿態柔順，冷靜平常。
可是扶子春卻還是感覺他像是隨時都能羽化散去，就像是這夏夜凌晨的薄霧般，等不到清晨天光乍破時的光，他可能就對世間倦怠，然后輕飄飄地離開了，于是她只能再度死死地纏抱住了他。
他懷里怎么也這么涼啊。
給不了她溫暖。
扶子春咬牙，哽咽著嘀咕：“沒關系，沒關系……現在我回來了，以后都由我來給你暖。”
“……”
秦衍只當她在發瘋。
他平靜冷漠。
半晌，還是循聲找來的流風被這一幕嚇了一跳：“王爺！您怎么——十三姑娘？你怎么這么抱著王爺？”
“流風你怎么回事？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我是你家王妃，你怎么還叫我十三！”扶子春登時一肚子火，“你家王爺素日來就愚笨，容易錯把魚目當珍珠，認不出來我也就罷了，你怎么也跟著他一起犯蠢？”
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著急忙慌地尋找了她一下午的流風：……
怎么莫名其妙自己就被懟了？
他：委屈。
可扶子春卻好像比流風還委屈，她這般說著說著，就還直接憤怒地伸手攥拳砸在了秦衍胸膛，哽咽著質問：“你傻不傻，我不是都跟你說過我可能會回來的嗎？這才幾個月，你怎么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模樣……”
心口處被她一拳拳砸著。
秦衍怔愣著。
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哽咽聲音還是夜色濃重，他竟然真的感覺到了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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