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姜塵深深記得，自己以民夫身份踏入征西軍大營的時候，也是人生第一次親眼見到數萬雄兵聚集成營的恐怖場面。
那時，他就清晰意識到一件事：
一場浩大的滅國戰爭，即將以這片軍營為起點，如狂暴的風沙一般，席卷西域全境！
身為青州軍民夫的自己，也被動卷入了這場時代的大浪潮中，一步步向前，離風暴的中心，只差一步之遙……
但現如今——
物是人非事事休！
隨著時間的推移，時代與世事都發生了難以想象的改變。
自己成功晉升成了青州校尉，站穩了腳跟，樓蘭也已納入九州王土，但這場時代的大浪潮，卻因帝王一病，更弦易撤，移商換羽！
“這就是天子的份量嗎？”
姜塵心中驚嘆，手提著筷子，夾起了數片群英薈萃，西域蔓菁的甘甜口感，讓人心情愉悅。
品嘗美食之余，他也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二位武侯同使節團的對話。
洪武面北朝南居上席，是這場宴席的主導者，待稍稍客套寒暄之后，就迅速切入主題：
“天使前來，可有正事？”
身為使節團首領的傅國，立即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
“陛下已決意除舊布新，改轅易轍，停止征服西域三十六……三十五國，改為合縱連橫之策。”
“聯合諸國，合力北擊匈奴！”
傅國一向老成持重，并沒有一上來就立刻宣讀諭旨，而是先同以洪武為代表的青州軍，通個氣。
獲得了青州軍的贊同，身為使節首領的他，方能更好地傳達圣意，也是對二萬余青州軍力量的尊敬。
洪武沉默半晌，龐大的身軀靜止不動，看似是猛虎一般的人物，但內心也有細嗅薔薇的敏銳。
他雖是老皇帝提拔上來的偏將軍，是唯二的擎天青侯，但他，亦是地方利益的代言人，需為青州軍考慮。
若是一意獻忠于皇帝，背棄了青州的利益，
那么——
原本服服帖帖的二萬余青州軍，也定然會露出猙獰面孔，向他舉起背叛的刀劍！
洪武心中嘆息：
“青州是地，京城是天，某家頂天立地，擎護蒼天，實屬大不易啊……”
一想到這。
洪武手握著酒杯搖晃許久不曾飲下，斟酌思索足足一刻鐘時間，終于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保證樓蘭不流失于羅教及他國之手，永為涼州一郡，如此，青州軍必可安穩回鄉。”
傅國沉吟片刻，回道：
“我大衛武朝，向來賞罰分明，才得九州雄兵擁護，但武侯所言，具體的標準，又是什么？”
洪武握著酒杯，忽然生出了些許醉意，并不曾回答任何詳細內容。
而這個時候。
姜塵心里十分明白，既然洪武將軍已經決定了方向，那么，就該輪到身為下屬的自己，為青州軍爭取具體的利益了。
一念及此。
他放下筷子，起身，快步走至傅國身旁，保持著不卑不亢的神情，恭而有禮道：
“傅大人，您既不知青州軍在樓蘭境內的功勞、苦勞與疲勞，又如何賞罰分明呢？”
傅國怔了半息，頓時明白了過來，微笑問道：
“開疆擴土，一向是古今熱頌之事，傅某亦對青州軍化國為郡這等偉業，十分熱切。”
“還望姜將軍為傅某細細分說。”
姜塵點頭稱是，從最弱小的東犁城說起，“儀式：鬼門關”的恐怖，令青州軍止步不前，本該一鼓作氣的攻勢，再而衰，三而竭……
西犁，南北二荒之城，以及樓蘭龍興之地，也就是曾經的國都，先后被青州軍攻取……
漸漸地。
在座的諸多使節，也聽得入迷，當聽到火焰谷與千古蜀相之際，更是擊節贊嘆：
“不愧是憑著一州之力，抗衡大衛六州的蜀相，果然智謀無雙，早早就算準了一切！”
在這些使節看來，稱贊自己昔日的對手，本質上，也是對衛武皇帝的間接贊頌。
畢竟，最后爭得天下的真龍，是大衛武朝。
在講述的過程中，姜塵也大大增加了青州軍所承受的代價，所遭受的損傷，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按鬧分配，才是人間真實！
最后，姜塵演技愈發純熟，掩面垂淚道：
“這一路東征西討，南攻北戰，也不知死了多少青州軍的手足兄弟，摯愛親朋……”
一番泣淚叫苦要求加錢的流程走下來，姜塵也順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更具體的利益爭奪，交給軍法官們。
很快。
本該代表丞相利益的嬰虎等人，成了少數派，被迫沉默寡言，早早告離宴席，書寫信函，將樓蘭所發生的異變轉折，盡數稟告于丞相。
但——
九州文明所擁有的疆域，極為廣闊，樓蘭國都距離九州核心玉京城，約有一萬六千三百余里。
萬里之遙！
縱使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也需耗費十余日光景，方能將信件送達。
這亦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主要原因。
其余使節，也將自己了解的實際情況及建議，盡數寫成請功奏折，以千里一日的速度，送往中州玉京城。
最后。
使節們也不免感到疑惑：
“那位馮家贅婿將軍，柳傳智，去哪了？”
二位武侯皆搖了搖頭，眼神微微向南瞥了一瞬，就悄然收回，然后表示不知，更換了話題。
在場的諸多使節，均未曾注意到，二位武侯僅僅只有半剎的細微眼神變化，但身懷天眼的姜塵，卻注意到了，心中不禁泛起了思量。
…………
樓蘭乃西域之門戶，向東是白龍堆荒漠，玉門關，乃至于涼州，向南是精絕女國，向北為車師，向西則是龜茲，便是有些尋常小事，都會很快傳入那些西域王公貴族的耳畔。
更何況，是化國為郡這檔驚天大事！
樓蘭建立數百年，日益漢化，大多數西域國家，也早就將其當成中原文明的一部分。
但——
那本該是幾百年后的事！
誰能料想到，從深秋至初春，僅僅四個多月的時間，丁口百余萬的西域大國，就折戟沉沙，除國為郡！
如此震撼性的消息，但凡獲悉此事的諜探，皆立刻調用手中鷹類，將此事傳遞給西域各國。
一支支成精鷹類，飛去各個方向，或落于西域諸國，或落在羅教勢力秘密聚集的莊園。
其中某只格外矯健的成精雌鷹，從清晨飛至日落西山，跨過千里之遙，終于俯沖而下。
最終，落在一處幽暗盆地。
此地喚作女兒紅盆地，乃是精絕女國的國都所在。
其特殊的地形，也意味著此地極容易遭到水淹。
但好在，西域降水偏少，幾十年也難碰到一次降水充沛的年份，精絕女國也不曾有孔雀河這等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
所以。
初代精絕女王就將國都，定址于女兒紅盆地深處，建城西梁。
雖說此國，號稱是精絕女國。
其實街道上，仍然有一定男性存在，皆是其他西域國家的男人，前來冒險謀生。
的確是冒險！
西域諸國的男人，將此地視為兇險之地，男性走在大街上，往往會遭到女性凝視。
若是誤入人煙稀少的地區，那就慘了，幾十上百位膘肥體壯的猛婦，立刻就會將該男性抓走，然后強行灌入藥水……
別以為這是什么好事！
從前，有一個皇帝，巡視后宮，發現妃子們愁眉苦臉，無精打采，皇帝焦急萬分，立刻叫宮內的太醫前來診治。
一個月過去了，不知何故，妃子們的病還是不見半點起色。
皇帝決定向天下發榜，召集神醫，進宮給妃子治病。
某天，一個人前來皇宮揭榜診治。
僅僅過去半個月時間，皇帝再次巡視后宮，只見妃子們又如往昔一樣，各個神色嫵媚，體態嬌人。
皇帝大喜，決定重賞神醫。
恰在此時，皇帝偶然經過后宮大門，發覺地上躺著許多美少年的尸骸，皆骨瘦如柴……
皇帝怒問，“這是何故？”
神醫答曰：
“小人為妃子用藥后剩下的藥渣也！”
貌美如花的妃子，若是饑渴抱團強推，也足以殺生害命，更何況是一些膘肥體壯的猛婦呢？
然而。
精絕女國的大街上，卻有一位長相英俊神武的高大男子，毫不在意那些貪婪目光，明晃晃地向王宮走去。
一路上，他不知收獲幾百還是幾千道灼熱目光，若是愿意停下腳步的話，必能夜戰千女。
只可惜，那些猛婦的媚眼兒，權當做拋給了瞎子看，這位高大英俊的男子，緩步走入王宮。
王宮深處。
當代精絕女王耳尖微動，聽得陣陣“撲棱”升傳來，一頭成精血鷹，于高空飛墜而下。
打開信件。
精絕女王原本絕美嬌媚的面容，忽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一字一頓地念出了其中文字：
“……青將姜塵，陣敗八大樓蘭強將，化樓蘭為西涼一郡？”
捏著信件，精絕女王神色動容，有些悲涼，但更多的，是對青州軍的莫大恐懼……
她們精絕女國，并不曾踩著神鬼之尸骸上位，國運缺少冥土氣息加持，想要激發“儀式：鬼門關”的難度，要大上數倍。
“這可如何是好，若那叫做姜塵的青州將軍，殺至本國，該如何抵御呢？”精絕女王陷入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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