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十丈紅塵長生仙 > 第五十六章 土地公
  竹林無風,有蟬輕鳴。

  爪子揮舞,那竹枝上的一對竹蟬便被掃落。吵人的蟬鳴停歇,香奴便想著,已經要到夏天了么?

  她朝著山梁瞥了一眼,便見一對人影正步入竹林。香奴飛快自毛竹上滑落,落地奔行一陣,迎著薛釗遠遠便喊道:“道士,要到夏天了!我方才掃落了兩只竹蟬。”

  “唔,快了。”薛釗應著。

  立夏已過,夏天自然就不遠了。他身后竹簍里裝得滿滿的,一旁燕無姝提著一大一小兩個包袱。

  香奴忽而記起先前薛釗說過要尋她算賬,心中就有些訕訕。一雙烏黑的眸子眨動,卻見吃她醬牛肉的女子好似有些變化。

  香奴心中納悶,那女子依舊斗笠、帷幕遮面,身著皂衣,看著一如當日。

  “走啦,給你帶了白粽。”

  “哦。”

  香奴應著,蹣跚而行,須臾便被兩人越過。她抬頭觀量,卻見薛釗與那女子并肩而行,雖不曾言語,行走間卻合著相同的韻律。

  待到了草廬下,薛釗卸下背簍,香奴便捧著自己的大鐵碗早早等著。

  薛釗取了白粽,拆了草繩將白嫩嫩的粽子放進鐵碗里,繼而又提了雄雞:“先去辦正事。”

  香奴捧著鐵碗,看著白粽道:“道士,糖水呢?”

  “有的。”應聲的卻是燕無姝。

  她自背簍里小心拎起一盞西施壺,略略傾倒,那濃稠的紅糖水便澆在了白粽之上。

  “快吃吧。”

  嗅著熟悉的香味,香奴胃口大開。在七里坪時,每到端午前后,道士便會用竹筒煮了白粽,又淋上濃稠的紅糖水,香奴可以連吃十幾日也不會膩。

  草廬里,皂色外裳掛起,遮擋了身形。窸窸窣窣,衣裙褪下,香奴能瞥見女子玉瓷般的小腿。

  俄爾,發髻散落,燕無姝收拾了皂衣,身上已然換上了新衣。

  米白、翠綠相綴的馬面裙,月白小衣,淡綠的褙子,頭發散落,只用紅繩攏了,足下更是換了雙月白色的繡鞋。

  香奴觀量著,嘴里不停。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衣裳一換,那股英氣褪去,又多了幾分婉約。

  燕無姝尋了木盆、皂角,端著去到溪邊浣洗。

  香奴后知后覺,總算察覺到了女子的變化。好似……搶醬牛肉的女子自在了不少?

  定是跟著道士在城里吃了好吃的!

  香奴心中憤憤,白粽一掃而光,她又探著舌頭將那濃稠的紅糖水舔食干凈。

  薛釗回來時,就見香奴蹲坐在鐵碗前發怔。

  “還要吃嗎?”他問。

  香奴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仰頭說道:“道士,下次我也要去城里。”

  “好啊。”薛釗彎腰拾起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字,道:“你先將這幾個字學會了,下次就帶你去。”

  香奴頓時神情懨懨,俄爾還打了個哈欠。

  薛釗丟下竹枝,不再理會厭學的香奴,提了柴刀又去伐竹。草廬框架已成,余下便是編織四面墻壁,敷了混著泥土的茅草,便能成型。哦,還要造一些起居器具。

  一面細竹編織的竹墻剛立好,身后腳步聲漸近,薛釗便嗅到一股甘甜又稍稍刺鼻的皂角氣息。

  他回首,便見端著木盆的女子俏立一旁。他略略一怔,心中便有詩句劃過——紅綿撲粉玉肌涼,娉婷初試藕絲裳。

  “道友?”

  “唔……這春辰色衣裳果然與你相配。”

  “嗯——”她略略局促,到底抬起頭來道:“道友……可有臟衣裳?我,我幫不上什么,洗衣裳還是會的。”

  “嗯,那就謝過道友了。”

  燕無姝展顏,很是開心。

  薛釗換了長衫,那百衲衣便讓燕無姝拿去洗。那平如湖水的心境,忽而就雀躍起來,于是薛釗造起草廬來又快了幾分。

  傍晚時,用過飯食,又來了精神頭的香奴跑去頑耍。

  燕無姝便用西施壺煮了山野茶,邀著薛釗對坐品茶。

  一盅茶剛飲過,她便取了那柄短劍,摩挲兩下,道:“這幾日勞煩道友照料,我不知何以為報……思來想去,身邊便只剩下這青吟劍——”

  她雙手捧著遞上,沖著錯愕的薛釗說道:“是以,還請道友手下此劍。”

  “哈?”薛釗連連推脫:“此乃道友隨身之劍——”

  “請道友收下!”燕無姝言辭不容置疑。

  薛釗思忖了一番,接過短劍笑道:“正好我好奇這法劍,如此……我便替道友保管一陣。”

  燕無姝舒出一口氣,臉上浮現笑意,心中輕松了幾分。自己再不能修行,這青吟劍與其隨著自己蒙塵,不如贈與他。畢竟,他可是自己的道侶啊。

  青吟劍放在一旁草席上,薛釗為其斟茶,好奇道:“道友,不知劍修是如何修行的?”

  “也是一般修行。不過筑基后便要尋一可心的劍器隨身溫養,待煉精化炁之后,又要以神魂分出一縷念頭寄在劍身上。如此使起來才會如臂所指。”

  “原來如此。”

  玄甲經上有四十余式劍法,卻不曾記載隔空御劍的法門。

  燕無姝又道:“平素早晚還要習練劍法,熟稔劍性。煉精化炁之時可御劍隔空,煉炁化神之時可發劍芒,待到了人仙境,聽師父說便可御劍臨空,千里縱橫不過等閑。”

  “厲害。”薛釗又長了見識。

  燕無姝暗自神傷了一陣,忽而說道:“道友才是厲害,初見時便奪了我的劍,還發出劍芒……想來道友御劍隔空定然勝我許多。”

  薛釗正色道:“并沒有。其實我只會發劍芒,御劍隔空什么的,一點都不會。”

  燕無姝怔住,正要說些什么,便聽得香奴自遠處呼喊。

  “道士!道士!我擒了個老鬼!”

  二人自草廬里扭頭觀望,便見身形鼓脹了許多的香奴人立奔行,左爪還拖著一個虛影。

  那虛影兀自呼喊:“快放了老朽!不然老朽稟報城隍,定要治你這妖精的罪!”

  “哈?你這老鬼莫非與城隍還有勾連?”

  對視一眼,二人起身迎將出去。

  放大了的香奴奔行極快,轉眼便到得近前。許是見那老鬼不老實,香奴便薅起來將其摜在地上,趾高氣揚道:“再嚷嚷便將你捶成灰!”

  那老鬼便哀嚎道:“嗚呼哀哉,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薛釗定睛觀量,便見地上的老鬼一襲杏衣,頭戴平頂帽,須發皆白,腰間還懸著一塊漆黑的牌子。他識得,那是城隍陰司發與鬼吏、鬼差的令牌。

  “香奴,莫要冒失。”

  香奴犟嘴:“哪里冒失了?道士不是要尋個老鬼教柴如意修行嗎?”

  薛釗便嘆道:“可是你抓來的是鬼吏啊。”

  “哈?”

  那地上的老鬼骨碌著起身,看向草廬前的男女,只覺男子俊朗、女子秀美,好似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他心中拿捏不準二人身份,便抱拳道:“總算二位講道理,小老兒本是此方土地,正在廟中收取香火,這妖精便沖進來,一言不發上來就打!誒唷,這一路拖行,小老兒快散架子啦!”

  薛釗抱拳:“原來是土地公。還請老人家見諒,香奴素來頑皮,但本心是好的,沒什么惡意。

  相請不如偶遇,正好廬里備了山野茶,土地公不如一起飲一杯?”

  “額……也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土地公略略沉吟,便應承下來。

  二人一鬼步入草廬,薛釗正要洗茶盅,那掛著的畫卷里便走出一紅衣女子,搶先取了茶盅清洗。

  土地公瞥了一眼,繼而神色大變!

  “區區陰魂卻不懼天罡……嘶,定魂珠!”土地公瞥見了畫卷上嵌著的漆黑珠子,繼而正色拱手看向二人:“小神此方土地胡端榮,敢問二位仙長高姓大名?”

  “燕無姝。”她只說了名號,卻提也不提青城山。

  “薛釗。”他也同樣。

  那土地公胡端榮卻胡須抖動,起身一揖到底:“原來是薛仙長當面!小神有禮了!”

  “土地公多禮了……你知道我?”

  胡端榮起身激動道:“若非薛仙長以陰火將那范無巨燒得灰飛煙滅,小神等只怕還要日日在那水府聽差,受那惡鬼拷打責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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