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連下了幾日的雨，等天氣一放晴，公孫鑄和杜嬤嬤領著幾個護衛，并大半的丫鬟婆子，押著大件的家具先一步往幽州而去，李若和陳集落在后頭，趁著這幾日的空檔，和上京里幾位相熟的人家辭了行，等欽天監算的日子到了，這才帶著剩下的人以及行李啟程。
十一月的幽州寒風烈烈，燕王府里，武晴娘脫了外頭御寒的披風，沒等人通稟，便一頭扎進了正廳里，喜笑顏開地和燕王妃笑道：
“王妃，世子和夫人的車馬已經進了幽州境內，明兒若是不落雪，就能進洪都，順利的話，后日一早就能到府上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氣氛霎時凝了一瞬。
“好，好！”燕王妃緊皺的眉頭松開，一面應著好，一面微微站起身，滿臉歡欣，“屋里頭可都收拾好了？那地龍再試試，杜嬤嬤你不是說李家丫頭畏寒，可不能叫她凍著了.......”
“都收拾好了，地龍也早試過了，您就放心吧。”杜嬤嬤笑著扶了燕王妃坐回去，眼底皆是笑意，“院子里，王妃吩咐種下去的那幾棵梅花也開了，世子夫人最愛這些花兒啊草啊的，等她到了，必定要喜歡。”
“她喜歡就好。”燕王妃眼角眉梢都跟著飛揚起來，“咱們這兒就是冷了些，等明年開春，叫人在后頭園子東邊搭一個棚子，再挪了花進去養著。聽說他們南邊兒都這么搭，養出來的花，那叫一個燦爛。”
“是，回頭得叫人來問問.......”
這主仆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不亦樂乎，一側被忽視的柳側妃面上有些掛不住，她當即便干笑了兩聲，插嘴道，
“這世子夫人是頭一回離開上京吧？都說這上京閨秀最是柔弱，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這大西北的風沙......”
燕王妃停了話音，連帶著臉上的笑都跟著收了幾分，轉過頭，皮笑肉不笑地掃了幾眼柳側妃，抬了抬下巴，說道，
“受得住受不住的，就不要你操心了。要說這柔弱，誰還能比得過柳側妃你去？你也到幽州十好幾年了，我瞧你不也照樣柔弱得很？風一吹就倒，素日里人參燕窩從不肯斷了，就這也沒見你剛強些。”
燕王妃話才落，武晴娘便噗嗤笑了出來，跟在后頭接了話去，
“這也不能全怪側妃娘娘。側妃娘娘雖說年紀大了，但還童心未泯呢，昨兒個鬧著要在聽雪樓搭臺子唱戲，那樣冷的天，剛落了雨，連王爺都得穿了厚裘衣，側妃娘娘就穿件薄紗水袖，哪里能不得病？這柔弱，也都是有理由的。”
“武晴娘你！”柳側妃臉上那點兒扯出來的干笑霎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放肆！”燕王妃不等她說完，便厲聲打斷了柳側妃的話，“晴娘身上有軍銜在，哪里是你一個妾室能夠直呼其名的。柳側妃，莫要以為王爺抬舉你，你便是個角兒了，在我跟前，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
柳側妃氣得臉色青白，胸脯上下起伏得厲害，卻不敢駁了燕王妃的話去，只不甘地攥緊手心，垂下頭，低聲道，“妾一時激動，亂了分寸，還望王妃恕罪。”
“你也就只會說恕罪兩字了。我哪回沒恕你的罪？真要是我不肯饒你，早在十幾年前你就被拖下去杖斃了。
這幾年，我懶得應付你，你倒是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李家丫頭再怎么也是明敕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接了朝廷誥封的世子夫人，輪得到你個妾在這兒說三道四？
你有空在這兒議論李家丫頭，倒不如管管你那好兒子，聽說他養在外頭那個都懷了身子了？安氏都提刀追到外頭去了，你不趕緊管管自己屋里頭那一窩子污遭事兒，怎么還有空上我這兒來亂噴糞？我要是你，養出那樣無用的兒子來，早就羞死了，丟人現眼的東西。”
燕王妃坐直身子，一頓呵斥，句句如刀，字字珠璣，愣是叫柳側妃面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黑，這么來回變了好幾遍。
柳側妃有心要忍，可這會子卻有點兒忍不下去了，眼眶一紅，便帶了哭腔道，“妾也不過是好意，想著那位世子夫人會適應不了.......
王妃何苦如此挖苦我？我知道王妃一直看不慣我，可我也沒想過要破壞王妃與王爺的情誼，當初我本也可以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做嫡妻，后來，到底拗不過圣上之言，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王妃怪我恨我，我都應了，是我活該......”
“你本就活該。知道你活該，還在我跟前廢話這么多做什么？你那些花花腸子少用在我這兒，我不是王爺，不吃你這哭哭啼啼的一套。”
燕王妃斜了她一眼，“好意不好意的，你自己心里頭門兒清。我懶得和你虛與委蛇，你也少湊到我跟前來自討沒趣。方才你不是說要城郊的芙蓉山莊？我不許，你回去吧。”
“王妃！”柳側妃眼角掛著淚，滿臉愕然，“芙蓉山莊是王爺.......”
“那地方是王爺當年娶我時給了我的聘禮！莫要說他答應了你，就算是圣上答應了你，也沒道理從我這個正室兜里掏東西補貼你這個妾室的！”燕王妃撇了撇嘴角，“晴娘，送客！”
“得嘞！”武晴娘上前兩步，擋在柳側妃跟前，笑著道，“側妃娘娘，您是自己出去，還是我......”
“你讓開！”柳側妃忍無可忍，頂著一張鐵青的臉，狠狠瞪了一眼武晴娘，便拎著裙擺氣沖沖出了正院。
看著柳側妃出了屋，燕王妃極不滿的冷笑一聲，掃了眼方才柳側妃用過的茶水，招手叫小丫鬟過來把這茶盞拿出去扔了，“什么臟人用過的東西，拿走！”
杜嬤嬤由著她發作了一通，這才上前勸道，“王妃也莫要和這等小人計較，沒得跌了身份。”
“我不與她計較，但她要想在我面前踩我兒媳婦，那就是做夢！”燕王妃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她向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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