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有一天還說要低調的兩口子，第二天開著汽車接了馬爺就奔著一位遺老家去了。
馬爺這些老主顧逃不脫前清這些人和民國的那些寓公們的后代。
曾經他們風光的時候，就住在唐英那所院子附近，現在落魄了，開始往城外發展了。
好在老輩兒雖然把大件兒早就折騰光了，細軟還在。
少一輩趁著局勢剛一穩定，把字畫古玩都出手了，換來一堆的大小黃魚。
如今，這黃白之物不流通了，日子難過的時候，難免出手一些。
今兒馬爺介紹的這家，本來是親家，姓那這家主人叫那炳理。
家里頭就一個姑娘，當初大清亡了，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就把姑娘嫁給了民國的軍頭。
前軍頭姓馮民國后期去天津做了寓公，局勢太平了，也就回來了。
兩家如今前后院兒，土屋柵欄院，要是看著房子絕想不到是這兩戶人家。
那炳理和馮成功在院門口等著，遠遠的就見煙塵四起，一輛大汽車停在了路當中。
好家伙，一看人家就是來買黃金的。瞧這做派就有實力。
馮成功恭恭敬敬地打開了后車門，馬爺下車了。
等蘇嬋兒再一下車，馮成功確定，這位是今天的正主。不過是人家小媳婦讓著老人才讓馬爺坐了后座了。
等唐英推開車門下車的時候，那炳理才上前行了旗人的老禮，怎奈唐英兩世為人也沒見過這么復雜的禮數。
唐英作揖的時候，馬爺上前介紹：“這位是東家那爺。”
唐英再傾身體：“那爺好。”
“這位是那爺的親家，馮六爺。”
“馮六爺您好。”
那炳理抬手把幾位迎進家門，小屋不大，打掃的極為精細。
個個家具木活兒反光，銅活兒發亮，可見主人家是個勤快精致的講究人家。
“這是來買金子的小唐。”
那炳理拱手道：“唐爺在哪兒高就啊？”
這一點就和鬼市兒的規矩不一樣了。
老主顧講究的是長期合作，這些人的家底兒，抄個兩三遍是抄不完的。
“我在紅星做事。”
“啊，唐廠長，久仰久仰。”
唐英眉頭一皺，莫非馬爺事先透底了？
其實，這還真有點兒冤枉馬爺了。
閱歷深一點兒的都知道，吃公家飯的，吃穿用度那都有講究的。
比如說，老大騎駿馬，老二騎騾子，那老三就只能騎驢。
唐英這汽車如此豪華，人家有此推測，倒也不少見。
畢竟，如今家雖然敗了，可人家也是吃過見過的。
馮成功見唐英沒有反應，心里知道，那爺這個唐廠長叫的準了。
豪車、高位，馮成功坦然面對，不但沒有一絲的恭維，反而起了輕視之意。
好在那炳理在哪兒恭維著，兩家商量好了價錢，一手交錢，一手交金子。
蘇嬋兒那也早見過這場面，家里頭那么多財富都當著她的面兒捐了。
如今老爹要去恒空，竟然要預支唐英的錢，她也沒說什么，只覺得這個男人她找對了。
蘇嬋兒示意馬爺，金子夠了，幾個人就要告辭往外走。
馮成功哈哈大笑：“你們不是自詡清如水明如鏡嗎？如今兩個小年輕竟然也拿出這么多的錢來？”
蘇嬋兒氣不過，剛要爭辯。
唐英連忙制止：“這錢里沒有一絲老百姓的血汗。”
可不是嗎？這都是唐英那看官們的米面油換的。
“笑話，你個毛孩子能開多少工資啊？能買得起這么多金子？”
馮成功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張嘴就開噴。
那爺趕緊往里屋推馮成功，嘴里說些下次有需求再聯系的話。
馮成功在里屋，都不是冷嘲熱諷了，而是直接開罵：“奪了我的產業，說得好聽，還不是和民國一樣？”
馬爺尷尬在原地，接觸多少回了，也沒發現這個家伙竟然是個瘋子。
他剛想跟那爺告別。
唐英一腳踹開里屋門，順手奪過馮成功手里剛換走的錢。
一個攬雀尾把馮成功撂倒在炕上轉身就往出走。
馮成功罵的更歡了，他站在炕上跳著腳的罵馬爺和唐英。
“貪官污吏，奪我的產業，你們還不是一樣？”
唐英把錢又遞給那爺：“這才是前朝的做派。我就納了悶兒了，里邊兒這位是怎么活到現在的呢？”
那爺都快跪下了，如今兩家雖然有點兒家當，架不住有出項沒進項，家里人口再多些。
真要是得罪了唐英絕沒有他好日子過。
“您別和他一般見識，這呸逆子掃蕩京城的時候，就要撈下這病根兒了。”
那爺急得眼淚都下來了，早前兩家憑著兩輛黃包車還能對付活。
如今倆人都老了，小兩口干活兒只能護住三口人吃喝，這倆老頭就沒有著落了。
馮成功是越沒錢犯病犯得越勤快，這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的。
唐英臨走還聽馮成功在那兒罵：“我明兒就進城告你去，把我的產業還給我……”
唐英又生氣，又無奈，大年根兒的好好的挨了這么一頓臭罵。
不和病人生氣，也晦氣不是？
仨人上了車，蘇嬋兒才開口：“他不能真去告你吧？”
“去了，也得有人信啊？”
蘇嬋兒又打開小坤包，把剛才交易的百分之五交給馬爺，這是人情費。
倆人雖然挨了罵了，至少買來的金子是真的，足斤足兩。
馬爺能收唐英的錢嘛？
這錢要是唐英給，爺倆非打起來不可。
無奈蘇嬋兒是女子，和馬華是同事，實在拗不過，馬爺這才無可奈何的接過了這筆中介費。
回到了家，唐英悶悶不樂的炒了四個菜，蘇嬋兒燙了一壺黃酒，陪著唐英喝了兩杯。
她又捧起琴來，裊裊地唱了起來。
唐英這才沉沉睡去。
看唐英睡得熟了，蘇嬋兒這才落下淚來。
本以為嫁個如意郎君日子就能順心如意，誰知道過日子就像過關。
想到之前的開心日子，蘇嬋兒自然就想到了她爹蘇長林。
趁著唐英沒醒，不需要人照應，蘇嬋兒趕緊把錢給蘇長林送去。
本來她們爺倆都覺得，只要盡心盡力，就能過好日子。
沒想到，倆人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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