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衙門今天十分熱鬧,先是趙王殿下帶著世子和王府一干人怒氣沖沖而來。
后又是左都御史吳祈年,帶著一群人過來。
這兩位雖然來頭不小,倒還不至于讓京兆尹膽戰心驚,能在天子腳下當父母官,會是什么簡單角色?
真正讓京兆尹坐立不安的,是京兆尹大堂后面的人。
想到此時正坐在后堂的人,京兆尹默默地抹了一把汗。
吳祈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天氣還沒熱到這個份上吧?
京兆尹朝他露出一抹苦笑,有苦說不出。
趙王大馬金刀的坐在堂下,有些嫌棄地看著地上明顯身受重傷的人,不悅地道:“吳大人,你想告訴本王,這就是殺死我兒的兇手?”
吳祈年連忙起身道:“回王爺,正是此人。”
趙王冷笑一聲,道:“你說是他就是他?他是什么來歷?與我兒有什么過節?為何要殺他?”
吳祈年有些為難地道:“這個…這人嘴巴有些硬,咱們暫時還沒能讓他開口。”
見趙王不滿,吳祈年連忙道:“但是王爺放心,這人是兇手絕對跑不了。在下請王爺來京兆府衙門,也是因為大公子的遺體目前還保存在京兆衙門,衙門里還有最出色的推官仵作,可共同驗證此人的身份。”
趙王微微瞇眼,“哦?你要如何確認此人身份?”
吳祈年道:“實不相瞞,此人在洛都犯下的案子并非只有大公子一起,三司衙門找他已久。下官奉陛下之命辦理大公子一案,又將此人的身份再三確認。只要驗明身份,一切自然清楚明白。”
趙王垂眸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
“多謝王爺。”吳祈年松了口氣。
后堂里,蕭九重和顧攬月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大堂里的聲音。
等到推官和仵作開始驗明正身,蕭九重才起身示意顧攬月跟他一起走。
兩人直接穿過后堂,到了京兆衙門的后院。
此時院子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阿月覺得,趙王會相信吳祈年的話么?”蕭九重問道。
顧攬月屋檐下坐了下來,微笑道:“為什么不信?”
蕭九重道:“確實,蕭紹先是派趙璋去并州刺探情況,后又殺了趙王長子,并不奇怪。”
顧攬月托腮笑道:“我更好奇,陛下為什么會讓我來京兆尹聽這個?”
“阿月親自去見吳祈年,不就是告訴朕,你想要來么?”蕭九重道。
顧攬月默然,她確實是這個意思,不過蕭九重這么輕易松口,她還是有些意外。
蕭九重道:“阿月想做什么,朕都不會阻攔。所以,阿月也不要瞞著朕行冒險之事,可好?”
顧攬月嫣然笑道:“多謝陛下,陛下放心,我最惜命不過。”
“看出來了。”蕭九重輕笑道:“蕭紹和蕭熾還到現在被蒙在鼓里,可見阿月還是謹慎小心的,不是從前那個單純沖動的小姑娘了。”
最后一句帶著幾分感慨,蕭九重似乎察覺自己失言,很快住了口不再多說。
顧攬月望著他修長挺拔卻難掩清瘦的身影,一時怔怔出神。
被她的目光注視著,蕭九重不可能察覺不了。
他側首看過來,眼神微變了一瞬,很快又平靜無波。
“阿月在想什么?”
顧攬月回過神來,連忙道:“我在想,南岳寶物失蹤的事。”
蕭九重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道:“小小年紀,倒是會操心。不必擔心,朕心里有數。”
顧攬月仰著頭看向他,點了點頭。
蕭九重說心里有數,那便是真的有數,她也就不必操心了。
“陛下見過伽紗公主么?”顧攬月突然問道。
蕭九重點頭道:“自然,怎么?”
“沒什么,那日我們上街去看南岳第一美人兒,可惜沒看到。”顧攬月垂眸道。
蕭九重道:“是明怡郡主拉著你去的?不必看。”
“為什么?”
“南岳第一美人兒如何比得上北地第一美人?”
“北地第一……”顧攬月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不由心中一跳。
她回過神來,恨恨地瞪著蕭九重道:“陛下堂堂天子,九五之尊,竟然還會調侃人。”
蕭九重低笑了一聲,“朕可沒有調侃你,朕說的是實話。”
顧攬月瞥了臉去,盯著不遠處花園里盛開的花兒,一時間心跳如擂鼓,就連耳垂也隱隱發熱。
“陛下。”京兆尹和吳祈年并肩走進了后院,齊齊朝蕭九重見禮。
蕭九重揮手示意兩人平身,“蕭熾走了?”
京兆尹道:“是,陛下。”
“如何?”
吳祈年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顧攬月,低聲道:“該讓趙王殿下知道的,趙王殿下都已經知曉。方才趙王殿下帶著世子拂袖而去,說要將…淇南王碎尸萬段。”
蕭九重低笑了一聲,“你們覺得,他的話是真是假?”
吳祈年遲疑了一下,“三分真,七分假。”
趙王生氣是真的,但說要將蕭紹碎尸萬段,恐怕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陛下……”吳祈年有些遲疑地道。
蕭九重負手而立,平靜地道:“說。”
“如果趙王殿下拿著那些證據,入宮請陛下主持公道……”
蕭九重道:“他不會,就算他會,別人也不會讓他那么做的。”
聽到那意味深長的別人二字,吳祈年心中一跳。
他多少有些明白陛下想要做什么。
蕭九重看著京兆尹道:“人,暫時就押在京兆衙門大牢里。除非有朕的手諭,誰也不許見。明白么?”
京兆尹連忙稱是,心中卻很是苦澀。
京兆衙門那大牢能有什么用?
這人要真的這么重要,陛下就應該將人關進天牢或者宮中的秘密牢房啊。
可惜,陛下的命令是用來遵從的,不是讓他隨便質疑的。
蕭九重回頭看向顧攬月,問道:“阿月可要跟朕去看看抓回來的人?”
顧攬月站起身來,笑道:“好呀。”
“走吧。”
兩人并肩往外面走去,邊走蕭九重一邊問道:“阿月覺得,趙王現在會做什么?”
顧攬月思索了一下,道:“若我是趙王,就拿這個直接去跟蕭紹談判。”
“哦?為何不是入宮告發,直接毀掉蕭紹?”
顧攬月道:“即便罪證確鑿,能毀掉蕭紹卻毀不掉太后。失去了唯一的嫡孫,太后那里……可不好辦。更何況,吳大人的證據,其實并不完整吧?”
蕭九重道:“不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蕭紹和那人的關系,也沒有口供。蕭熾也知道,他告不倒有太后護著的蕭紹,只會招來太后和蕭紹黨羽的報復。”
“其實這個時候,陛下站在誰那邊誰贏。”顧攬月笑道:“不過,陛下還是不選邊更好。”
“朕也這么認為。”
“吳大人,這么顧小姐……”京兆尹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問道。
吳祈年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陛下會帶顧小姐來這里,這位京兆尹恐怕也不簡單,至少應該是陛下信任的人。
“不可說,不可說。”吳祈年故作高深地道。
京兆尹瞬間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在下明白了,多謝大人指點。”
“……”你明白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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