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謝予音去找了些藥材,她拎著藥材,往七星閣的方向走。
她路過一片樹林,抬頭看去,突然瞧見道熟悉的紅色衣角。
謝予音愣了一瞬:“母親?”
云斷煙。
樹林里殘雪遍地,枯樹被砍得七零八落。
紅衣女子倚在樹干上,手中拿著把長劍,烏發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神色。
她回過頭,平時熱情的臉上,罕見地沒什么表情。
“予音,你來了?”
“坐吧。”
謝予音嗯了一聲,走到她身邊:“母親,您怎么來這里了?”
“心情不好,出來走走。”
話音剛落,云斷煙足尖點地,落到個沒被砍斷的樹上。
謝予音沉默一瞬,也跟了上去。
靠近母親,她才聞到股濃烈的酒味。云斷煙酒量好,向來千杯不醉。
二人坐在樹上,耳畔全是呼嘯的風聲。
昨夜,剛下完一場大雪,天地間一片素白,路人的談笑聲傳得很遠。
云斷煙隨意一笑:“怎么樣?”
“嗯,很好看。”謝予音點頭,輕聲道,“活著才知道,世上的風景這么好看。”
云斷煙不說話,給謝予音遞了杯酒。
她指著御王府門口的一片雪地:“幾個月前,我和他在那里吵了好久。”
“那時候,我們剛查出你是宸王妃。我想去一個人找你,他不聽勸,偏要和我一起去。”
“我好話壞話都說了,他說我小題大做,還說以前自己中過寒毒,受過箭傷,區區一個反噬能怎么樣。”
“我們吵了半天,他突然來了一句,如果你們都沒回來,我死時身邊沒人怎么辦?”
“當時我就傻了,只知道哭。他也慌了,一下摟住我,說,我不死,我聽你的話。”
云斷煙自嘲一笑:“說出來也挺可笑的,一個大夫,居然要靠病人來安慰。”
謝予音不說話,心里像結了團亂麻。
“后來,情況好了一些,我給雋寒施了針,保證他半年內不發作。但情況還是慢慢惡化,昨天聽他說,要阻止你用邪術,我都快氣瘋了,可又在意料之中。”
云斷煙眼眶有些紅。
她灌了口酒,又向上抹了抹眼淚。
謝予音低聲道:“母親,這些你從沒講過。”
“他不讓我說啊。”云斷煙一笑,“現在我不管了,反正,以前我也沒聽過他的話。”
“予音,我說這些不是想責備你,只是覺得,你不該被蒙在鼓里。”
她絮絮叨叨,聊了很多他們年輕時的事。
比如十多年前,她救下謝雋寒,承諾一起變強,幾年后她卻把這事忘了;比如謝雋寒年輕時四面樹敵,怕牽連到她,幾年了都不敢去找她;再比如,他們發展勢力時,到處需要錢,連銀子都要攢著用。所以她摳門的習慣,到現在都改不掉。
“看見他受反噬時,我每天都睡不著覺。但最近也想明白了,誰還沒有個死?現在親人都在,比起他看著我死,這種結果是不是更好一點?”
謝予音嗯了一聲,喝下了母親遞來的酒。
她本事出眾,她不可一世,都是用父母的心血換來的。
謝予音聲音很低:“母親,你打算……”
“這個你不用擔心。”
云斷煙漫不經心道:“真到了那一天,我會安排好一切,再留出三年時間,一個人走遍他想走的地方。”
謝予音抿抿唇,不再說話。
她沒問三年后會怎么樣。
答案很明顯了。
二人相顧無言,只有云斷煙倒酒的聲音。
冬風肆虐,謝予音不怎么怕冷,今天卻覺得寒風陣陣,讓她牙關都隱約打戰。
她不敢去想,可那個想法,卻在腦海里瘋狂蔓延,仿佛下一瞬間,就要從噩夢變成現實。
云斷煙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啦,我去做藥了。予音,你已經能脫離父母生活了,以后,和現在一樣活就行。”
云斷煙伸了個懶腰,跳下樹。
“連他都沒認命呢,咱們哭喪著臉干什么?回去吧!”
“嗯。”謝予音認真應了一聲,“我沒說放棄。”
……
太陽偏西。
風弦歌取了本書,從暗營回到七星閣。
沒走進門,他就聽見一陣笛聲。
低沉婉轉,好像在嗚咽。
他好久沒聽到了。
好在,謝予音也沒吹多久,過了一刻鐘就放下笛子,若無其事地抬頭。
“小弦歌,剛才去哪了?”
“去學術法。”風弦歌嗯了一聲,剛要說話,眸光卻忽然凝固,“音音,你……”
“我怎么了?”
謝予音表情淡然,自顧自翻開本書:“過來,和我看書。”
風弦歌不說話。
他拿了個手帕上前,擦了擦少女的臉:“你看鏡子。”
“鏡子怎么?”
謝予音回過頭,見鏡子里的人面無表情,只是,一雙眼睛腫得通紅。
滿面淚痕。
謝予音冷哼,啪地扔掉鏡子。
風弦歌一怔,心臟像被扯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音……”
“沒事。”
謝予音摔了鏡子,她埋在他懷里,低聲道:“讓我靠一刻鐘。”
感覺到她聲音哽咽,風弦歌心頭發酸,慢慢擦拭著她眼淚。
謝予音靠了一會,沒來由地說:“下午,我去給父王吹笛子,他說我最后一個調吹錯了,難為他還記得。”
風弦歌沒有說話,他紅著眼眶,一下下順著小姑娘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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