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太子萬福 > 第3章 我不用你管
  靖安侯府。

  鹿鳴院內,垂絲海棠已然抽出了鮮嫩的芽葉兒,四季常青的蒲葵葉大如蒲扇,在和煦的日光下盡情舒展。

  雕梁繡柱的屋舍外廊檐曲折,青石堆砌的小徑縱橫相銜,廊下的白玉的簾鉤上,蹲著幾只燕兒低語呢喃。

  李璨坐在廊外的小杌子上,兩手托腮,雙螺髻有些許凌亂,濃密卷翹的長睫覆下,點墨般的眼眸光黯淡,瞧著地面怔怔出神。

  “姐兒,您瞧,那有蝴蝶。”奶娘張嬤嬤蹲下身哄她:“奴婢給姐兒拿團扇來撲蝴蝶好不好?”

  “嬤嬤,你別說話,我想自個兒待會兒。”李璨皺著小臉,不大耐煩。

  張嬤嬤起身,與不遠處的兩個大婢女對視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心兒。”

  院門處,有人喚了李璨的小名兒。

  李老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行進了鹿鳴院。

  她已過花甲之年,兩鬢斑白,額上壓著松花色鑲珠團繡抹額,一身藍灰色黑邊圓領薄襖,外罩著深色的鶴氅,目色慈愛和善,言行間卻有大家老夫人的華貴與威嚴。

  “祖母。”李璨鳳眸瞬間彎成了小月牙,三步并作兩步撲上去抱住她,嗓音脆甜:“您怎么來了?”

  明年,她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有心事也不該寫在臉上,叫祖母跟著操心。

  “怎么斗篷都不穿一件?”李老夫人瞧她穿的少,不由皺眉看向婢女們:“你們是怎么照顧姑娘的?”

  大婢女糖糕忙抱了灰鼠裘的薄斗篷,欲給李璨披上了。

  “不披了,祖母,咱們進屋子吧。”李璨扶著李老夫人,往屋子里走。

  “自己的身子骨又不是不知道,下回可不許這樣。”李老夫人嗔怪的睨了她一眼。

  李璨在娘胎七個余月便落了地,身子一直虛弱的很,李老夫人總說她生下來還沒有個小貓大,那時候為了能讓她活下來,可費了不少心血。

  而李璨的母親也因驟然產下她,血崩而亡了。

  李璨是個可憐的,落地便沒了娘,家中長輩也都偏疼她些。

  “祖母,我記住啦。”李璨乖巧的笑應了。

  祖孫二人相攜進了屋子。

  李璨給李老夫人解了鶴氅,遞給一旁的婢女。

  “來,給祖母瞧瞧。”李老夫人坐在檀木精雕的軟榻上,拉過她的小手上下打量。

  但見她一張小臉奶白剔透,一身甜白色蜀錦旋裙精致輕便,脖子上戴著個惹眼的金項圈,裙幅前后繡著靈動的小鹿,小手微抬,露出的一截皓腕白玉似的瑩潤,嬌糯可愛的緊。

  李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愛,笑著道:“咱家心兒如今出落的是越發標志了。”

  “祖母瞧我做什么?”李璨好奇。

  “我聽說你在東宮受委屈了,這才趕來。”李老夫人揉了揉她的小臉:“我瞧著,你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

  “我哪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李璨朝她粲然一笑。

  “你不委屈便好。”李老夫人語重心長的道:“太子是國之儲君,自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你要體諒他。”

  “祖母,我知道的。”李璨偎著她坐下,小臉靠在她肩頭。

  她垂眸看了看已然消腫的手心,那膏藥真好用,這么快便連一絲挨打的痕跡都尋不到了。

  手心不疼了,但依偎著祖母,她還是委屈的想哭,到唇邊的那句“是不是等我及笄了就可以不用他管教了”的話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祖孫二人挨著說了一會兒話,親熱的很。

  守門的婢女糖豆來稟告:“老夫人,姑娘,教習點茶的姑姑來了,正在院門外候著呢。”

  李璨抱著李老夫人不撒手,倚在她懷中嬌嬌地道:“祖母,我今兒個想歇著,您幫我打發了教習點茶的姑姑好不好?”

  趙晢不僅每日督促她讀書、做功課、識賬本,還給她請了原來在宮里當差的幾位姑姑隔日輪流登門授課,教她點茶、插花、焚香的手藝,另外還要學著宮里的規矩。

  這么多年,她也有懈怠之時,但除了生病,不曾敢缺過課業。

  今兒個,忽然便生了歇一歇的心思。

  “那可不成。”李老夫人不應她,朝著糖豆吩咐:“去將姑姑請進來。”

  “祖母……”李璨蹭著她不依。

  “心兒乖,祖母陪著你。”李老夫人輕拍她后背哄著她。

  “那好吧。”李璨不想叫祖母憂心,便應了。

  *

  晨光的金芒散落大地,淡淡的薄霧即將散盡,李璨站在海棠樹下,瑩白嬌嫩的小臉精致可愛,叫陽光襯的倒像是朵盛放的海棠花兒,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沾了芽葉上晶瑩的露珠兒,抬到眼前細瞧。

  “姐兒,再吃一口吧?”張嬤嬤端著碗燕窩雞絲粥,捏著青白釉的勺子在一旁勸。

  “嬤嬤,我飽了。”李璨漱了口,接過帕子,拭了拭唇。

  “姐兒只吃了兩口,怎么就飽了?

  太子又不讓姑娘亂吃零嘴,姑娘不再用些,到了東宮要餓肚子的……”張嬤嬤絮絮叨叨。

  李璨裹緊了斗篷,小臉埋在毛茸茸的白裘領中,鳳眸更顯漆黑濕潤,嗓音清甜語氣軟糯:“嬤嬤,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到了動身去東宮讀書的時辰了,但想起昨日的事,她半分也不想去東宮,也不想見趙晢。

  “可是不穿斗篷,昨日在門口吹風受涼了?”張嬤嬤聞言快快地擱下碗,上前探她額頭,口中吩咐:“快去請太醫。”

  “不用了嬤嬤,我還沒那么難受,只需留在家中歇幾日便好了。”李璨垂下鳳眸,長睫垂下,說話好似沒什么氣力。

  “那姐兒就先歇著,來人,去東宮說一聲,姑娘身子不適,今兒個就不去讀書了。”張嬤嬤是極疼她的,立刻吩咐了下去,又叮囑李璨:“姐兒若是難受的厲害了,千萬要同嬤嬤說。”

  李璨點頭,又道:“別同祖母說,我不想叫她老人家憂心。”

  “咱們姐兒真是懂事。”張嬤嬤夸贊道。

  一旁的糖糕小聲開口:“姑娘,寶翠樓清早派人來,說您要的玉帶鉤完工了,那物件兒貴重,問您是親自去取,還是要掌柜的送來。”

  李璨這才想起,年前她自個兒畫了個螭首玉帶鉤的圖,交寶翠樓去找工匠做了,本是打算送給趙晢的。

  “備馬車,我自個兒去取。”她說著,便要邁著小步出了院子。

  “姐兒身子不適,不能出門,還是叫那掌柜的送來吧?”張嬤嬤不放心。

  “嬤嬤,我心里悶,正巧出去走走。”李璨丟下一句話去了。

  一眾婢女緊跟了出去。

  只余下張嬤嬤一人,朝著灑掃的婢女唉聲嘆氣,她雖不知姑娘在東宮怎么了,但也明白大抵是受氣了,她心疼的很。

  馬車緩緩駛出靖安侯府的大門,朝著集市而去。

  大淵朝,是個繁華盛世。

  清早的集市上,更是熱鬧非凡,道邊的鋪子各色物件兒琳瑯滿目,掌柜的、伙計個個忙的熱火朝天,道邊的小販兒吆喝聲此起彼伏,街道之上,行人絡繹不絕。

  李璨的馬車停了下來。

  “姑娘,前頭路堵住了,姑娘用些點心等一等吧?”糖糕在馬車窗口處開口。

  “取團扇來。”李璨吩咐。

  “姑娘……”糖糕想要勸阻,外頭人實在是太多了。

  “你別攔著姑娘了。”糖果心直口快:“姑娘下來走一走怎么了?”

  “殿下說了,人多不讓姑娘……”糖糕下意識分辨。

  “殿下什么殿下。”糖果輕哼了一聲:“殿下都管著旁人了,咱們姑娘憑什么還聽他的。”

  她自昨日起,就替姑娘忿忿不平了,她是姑娘的婢女,自然向著姑娘。

  糖糕聞言,也不吱聲了。

  “蜜璨!”

  一聲高喚,夾雜著馬兒的嘶鳴之聲傳了過來,李璨聞聲挑開馬車簾子。

  “音歡!”她小臉上滿是驚喜:“你今兒個怎么出來了?”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帶她去聚千閣的九公主趙音歡。

  趙音歡與她同歲,乃當今皇后的親生,圣上的嫡出公主,她二人自幼相熟,慣常在一道玩耍。

  “我想出來還不容易嗎?”趙音歡跳下馬,走上前:“你快下來。”

  她穿著一身男兒的銀白色暗云紋錦袍,發髻高高挽起,身材高挑,眉目英武,貴氣逼人。

  若不仔細瞧,真容易叫人錯認了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去。

  “來了。”李璨應聲下了馬車。

  糖糕與糖果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憂心忡忡的。

  九公主不知又要慫恿姑娘做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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