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和梁啟倒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卻都非常靠后，要是再差一點點，就要落榜了。
沈父看了好幾遍，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自嘲笑了笑，也是，他這次能夠考到舉人已經很好，比之前都好了，該滿足了才是。
只要沈照考得上就行。
他相信韓守禮的本事，更相信沈照的能力。
然而，他又是看了好多遍也沒能看到沈照的名字。
沈照竟然落榜了？
這怎么可能？
這會兒的天香樓一片哀愁。
以為自己能考上的落榜，以為能名列前茅的吊車尾。
“這肯定有問題！”
過了許久，周陽突然站起來，帶著滿滿的質疑不滿說道。
李生連忙拉住他，“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周陽看著眾人：“哪怕我不說，難道你們就覺得成績是公平的？”
眾人沉默了。
不公平，當然不公平！
前三十名只有三個是外地的，而且那三個都是家里官職不低，其他的全是京城的權貴子弟。
可是，即便覺得不公平又能如何？
他們無權無勢，哪里能和權貴斗爭？
“小二！把你們這里最好的酒菜都送上來！”一道張揚的聲音打破了天香樓的寂靜。
書生們紛紛看過去，便看到浩浩蕩蕩的來了一群人。
他們認得，這些都是京城里權貴子弟，也正是他們，占據了大部分名額。
“哲少，這回你考了第三十八名，你爹肯定得好好獎勵你一番，上次你不是看上了京郊的一個莊子嗎？正好這次和你爹說，他一定給你買了！”
趙旭哲笑著擺手說道：“嗐，我也只是隨便寫寫，我也沒想到竟然能有這么好的名次，再說要說好名次，哪里比得上郭公子啊，不過啊，郭公子吃完這頓飯就要回去溫習準備殿試，真是辛苦了。”
郭寧笑著說道：“還好還好，哲少過獎了，我以為自己答得一般，沒想到竟然還有個二十名，承蒙諸位手下留情了。”
這些話落到從其他地方來的考生耳中，很不是滋味。
最可氣的是，這些個人自己在那兒高興慶祝覺得不夠，偏還要來問梁啟，“梁啟啊，我記得你之前文章作得不錯，這一次的名次肯定很好對不對？”
福壽書院和其書院相比的一大優勢就是可以定期和京城的各大學院進行比試，互相了解彼此的水平。
梁啟他們知道趙旭哲他們的水平在那兒，趙旭哲他們也知道梁啟等人水平有多厲害。
每每和福壽書院一起考核時，他們那一顆心就非常不痛快。
無他，福壽書院那群家伙平時都不知道學的什么，每次作的文章都能讓他們夫子大肆夸贊，據說還邀請了人好幾次來京城上學，要不是福壽書院那群老家伙攔著不給，只怕他們這些學生得被梁啟這些人當面羞辱。
雖然之前一直沒見過面，但在夫子們一次又一次的比較下，這梁子便算是結下了。
郭寧笑著說道：“之前梁兄和李兄的文章我們看了可都周陽陽是佩服得厲害，看來這次殿試可得更用心整備了才行啊，和梁兄李兄一殿同考，壓力大得很大得很。”
說完，看著梁啟和李生故意問道：“對了，梁兄和李兄這次考了多少名？快說出來讓我們敬仰敬仰。”
見他們幾個人不說話，趙旭哲笑著問道：“怎么一個個都不說話呢？是名次太高不屑和我們說，還是……考得太差說不出口啊。”
“也可能是沒有名次，這怎么說啊。”同行的人附和道。
聞言，趙旭哲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誒呀誒呀，你這瞎說什么大實話呢？好歹也是福壽書院的才子啊，人家多少也得要些面子，這么說不好不好，好歹也考了一百多名，很不錯，很不錯了哈哈哈哈。”
“我還以為他們有多厲害呢？結果，一堆人沒考上，考上的也就這么一點成績，要是我啊，這會兒就趕緊找個地縫鉆進去再也不出來見人了。”
“對了，你們的那個叫沈照的會元，怎么那榜上不見他？他是么樣考嗎？”趙旭哲又問道。
趙旭哲的小弟連忙道：“他去考了，小的親眼看見他進的考場，這榜單上沒有他的名字，那就說明他落榜了。”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堂堂福壽城的會元，竟然落榜，這福壽城的水平到底是多次啊，這一個個的，都不行啊。”郭寧也笑了起來。
福壽城的學子們看著這群人笑得如此囂張，終是忍無可忍。
周陽怒拍桌面說道：“你們這些不是靠著正當關系考上的，那能叫考上嗎？！要是將我們所有考卷公布出來，一起來比比看，孰高孰低一眼就能見分曉！！”
郭寧拉下臉，“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覺得科舉不公平？你這是懷疑朝廷？這一次科舉可是陛下格外重視的，你敢質疑，你這是在質疑陛下啊。”
這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將學子們的怒火全都一下子澆滅，再不敢說些什么。
質疑朝廷，質疑皇帝。
就是給他們是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這一次考不上，還有下一次，但如果因此掉了腦袋，那可就沒有以后了。
眾人頓時不敢說話。
可是周陽這一口氣就是下不去，“如果真的沒有問題，那就將所有考卷都拿出來比對，大家都是些什么水平，心如明鏡！”
他們不是輸不起。
如果京城的學子們的實力真的比他們厲害許多，那么落榜就落榜了，名次低也就低了。
可是他們和京城的這些權貴子弟交手過好多次，非常清楚他們的水平在哪里。
尤其是趙旭哲和郭寧這種草包，他們怎么可能能拿到這么高的名次？
趙旭哲不屑地嗤了一聲，“平日里的那些考核，你以為那是我們的真實成績，那是我們糊弄著你們玩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你們那窮鄉僻壤的地方，能學到什么，我們可是從一開始就接受各種名師的教授，哪里是你們這些蟻民能比的。”
周陽被趙旭哲的話懟得說不出話來。
這也讓他忍不住開始懷疑，難道之前的所有交流，他們做出來的真的都不是真實水平嗎？
被騙的其實是他們？
梁啟緩緩站起來說道：“那些就是你們的真實水平，這是鐵規矩。”
“誰告訴你那是鐵規矩的。”趙旭哲不屑說道。
梁啟面容冷沉，道：“韓夫子，也是現在朝廷內閣的閣老，韓閣老。是他親自定下，每一次交流，雙方給出的答卷都必須是本人親自作答。”
如果是旁人定下的規矩，京城這邊完全不用給面子，可這是韓守禮定下的，而且每一次韓守禮都會親自核對雙方的真實性，容不得作假。
趙旭哲等人頓時沒了話說。
他們心里當然清楚之前交上去的文章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真實水平。
只是現在需要一番說辭來堵住這些人的嘴而已。
思來想去，趙旭哲和郭寧相視一眼，最后向梁啟等人質問道：“你們說了這么多，不外乎是覺得這一次科舉不公平，你們覺得是朝廷特意排擠你們是嗎？”
這話一出，不少福壽城的考生紛紛垂下了自己的腦袋。
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可是不代表他們敢說出來啊。
他們只是普通百姓，哪里擰得過這些大胳膊腿的？
更別說還要和整個朝廷甚至是皇帝對上。
就是給他們水缸那樣大的膽子他們也絕不敢啊。
梁啟緊了緊拳頭。
看著這群人的沉默，趙旭哲等人再次笑了起來，“有些人啊，明明就是自己實力不行，卻偏偏還要將自己的失敗扣在其他原因上，嘖嘖。”
郭寧也跟著嘲笑，“可不是，還以為是多厲害，結果也就這樣。”
“畢竟是其他窮鄉僻壤出來的人，哪里能和京城相比啊，就是這樣的了。”
“我覺得啊，你們還不如學一學你們的那個落榜會元沈照，這種時候就趕緊找一個地縫鉆進去，不出來丟人現眼。”
“哈哈哈哈！”
周陽的血性比其他人都要更足一些，聽著這群人先后的嘲諷，哪怕是再能忍這會兒也忍不住了，上前沖著趙旭哲就是一拳。
趙旭哲沒有想到周陽竟然敢出手打自己，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憤怒地瞪他，想著以眼神嚇退他。
結果……
“砰！”
又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還知道乖乖挨打，看來你也不是完全傻啊！！”周陽咬著牙嘲諷道。
周陽下手極具美感，兩拳下來，趙旭哲徹底成了熊貓眼。
“給老子打死這群窮書生！！！”趙旭哲怒聲說道。
京城的其他權貴子弟也趕緊讓自己的隨從小廝去教訓這群書生。
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最后，不知道是誰去京兆尹府報的案，將他們全給帶去了京兆尹府。
結果自然是，從外地來的書生全部被關了起來，而京城的那些權貴子弟則由京兆尹親自送出了門，“各位公子慢些走啊。”
不遠處的沈照和盛清苑看著京兆尹那狗腿的討好模樣，眉心緊緊地擰了起來。
“現在京城的風氣已經差成這個樣子了？”盛清苑知道京城的風氣差，但是怎么也沒想到會差成這個樣子。
沈照比盛清苑的接受能力好一些，但也還是非常不喜這種氛圍。
兩人慢慢往家里左宏，沈照說道：“皇榜你也看到了，上面有真才實學的沒幾個，哪怕有，也是像梁啟李生那樣居于末尾，近幾年內，甚至這輩子都不見得能可以好好建功立業的機會，前面的，全部都是各家權貴子弟。”
“這樣的風氣我很不喜歡，非常不喜歡。”盛清苑認真嚴肅地說道，停下腳步，正色對沈照說道：“我不知道你現在的計劃進行到哪里，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給這些寒窗苦讀多年的學子們一個公平。”
沈照鄭重承諾道：“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將公平還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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