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天下長寧 > 第二百四十一章尋人

被直接扯開上衣的馬千明顯嚇壞了,臉色煞白,站在那,無助的好像是個從樹上掉下來的還不能飛行的小鳥。

他的肩膀上并沒有什么傷口。

關萬代怒極:“你竟敢如此欺負人!”

他撲上來要和三奎撕打,三奎胳膊比關萬代要長不少,關萬代還沒有撲到近前,三奎已經一把鎖住了關萬代的脖子。

“我沒有在他肩上看到傷口,但我依然懷疑你們。”

三奎一甩手將關萬代掄出去,一言不發的走到葉無坷面前:“我有些沖動了。”

葉無坷搖了搖頭示意他退回去。

“這件事,我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爬起來的關萬代大聲喊道:“我早晚廢了你!”

三奎回頭看了他一眼:“現在我唯一不懷疑的也就是你。”

這話把關萬代說的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罵下去了。

雁翎穗走到馬千身邊:“你記住現在被人欺負的時候,將來一樣一樣還回去。”

馬千卻搖了搖頭:“我不......我們是一隊的。”

雁翎穗的眼神隨即變了,是那般的恨其不爭。

沉默片刻她默默走到一邊,不再說話,不再參與,恢復了她本來的那副冷酷模樣。

束休疑惑的看著葉無坷,他沒有想到葉無坷并不阻止三奎的莽撞行為。

他一直都有些看不上葉無坷,恰恰就是因為葉無坷的待人真誠和善良,可現在當葉無坷表現的無動于衷的時候,束休又覺得葉無坷有問題了。

“你們去紅日關路上會經過鼎熙,轉告鼎熙府堂,嚴查持瀾水路引過境的人。”

葉無坷道:“至邊關后也要將此事告知邊軍守將,同樣嚴查出關之人。”

束休點了點頭:“我知道。”

說完轉身:“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其他人跟我繼續趕路。”

就在這時候少年馬千朝著三奎鼓起勇氣喊道:“那位大哥哥,我不會再讓你懷疑我的!”

三奎回頭看了他一眼,并未理會。

葉無坷道:“百歲和二奎哥留在瀾水,就守著縣衙即可,三奎哥,你與他一隊往東走,沿途說過關卡全都要通知到,嚴查持瀾水路引的過客。”

三奎點了點頭。

雁翎穗微微皺眉,但并未拒絕。

葉無坷又看向大奎:“大奎哥,你與關萬代往北邊走。”

大奎嗯了一聲:“好!”

關萬代看了看葉無坷,又看了看大奎,然后搖頭:“我不跟他一起,我跟小千一隊。”

葉無坷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關萬代,關萬代與葉無坷對視了片刻之后就扭頭不看了:“跟就跟,沒什么大不了的。”

葉無坷則轉頭看向馬千:“你跟我一隊往南走。”

臨出門的時候,束休單獨找到葉無坷:“你還是覺得北川小隊里有人不可信?”

葉無坷道:“副都廷尉在我去江南道之前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我不管你的性格如何,可你只要穿著廷尉錦袍代表大寧查案,那就該死死記住一件事,除了你自己和你認為能夠相信的人之外,任何人都可以懷疑。”

束休沉默片刻,搖頭:“廷尉府不適合你。”

葉無坷也沉默片刻,點頭:“是。”

束休轉身:“這個案子你查完之后就不要再回廷尉府了,最好就一直留在鴻臚寺,廷尉府驗證的是人心,而人心從來都不是經得起驗證的東西,包括任何人......也包括自己。”

葉無坷道:“從退縮的那一刻起,就是經不起驗證了。”

束休回頭看他:“別忘了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你,都覺得你是個好人,從上到下,都一樣。”

葉無坷道:“所以我就要安心做個吉祥物?”

束休道:“將來你變了的時候,你可能會后悔今天的堅持。”

葉無坷道:“大寧前二十年好像沒有我這樣一個吉祥物,如果連我都變了,大寧之后二十年,二百年,應該也不會再有一個了。”

束休沉默片刻后說道:“我一直以為你謙遜,原來你最狂妄。”

葉無坷道:“道理在我,何不狂妄。”

這八個字不是葉無坷自己想到的,而是在他第一次拿起一把木劍的時候那位看著他微笑的武先生說的。

束休眼神復雜的看了葉無坷一眼,轉身離開。

葉無坷不由自主的想起從無事村來長安的路上,第一次見到束休的那個場景。

束休眼神里的東西和今日所見的關萬代,雁翎穗,以及北川小隊的絕大部分人都一樣。

其中只有一個人不一樣,那就是少年馬千。

按照葉無坷的交代大家分成幾隊往四周的關卡送消息,同時安排軍驛盡快把方縣堂被殺的消息送往長安。

和葉無坷一隊的馬千看起來顯得小心翼翼的,天生愛笑的他跟在葉無坷身邊像個小姑娘般靦腆。

兩人結伴走了大概二十里后,馬千才忍不住開口:“葉千辦,你真的不相信我嗎?”

葉無坷坦蕩回答:“我不相信巧合。”

馬千低著頭說道:“我真的是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白狐,關大哥在路上說過,在西北白狐是吉祥的象征,他說想去看方縣堂,正巧我就看到那只白狐了,我想著抓了白狐送給方縣堂關大哥一定是開心的。”

葉無坷看了他一眼:“抓死的?”

馬千說:“因為關大哥曾經說過他最想送給方縣堂的禮物,就是一個白狐皮的圍領。”

葉無坷不再說話,馬千也識趣的停了下來。

一路往南走了兩天,雖然半路上沒有遇到兇徒留下的痕跡,但還是要把各個關卡都通知到,告知之后葉無坷就立刻返回瀾水。

經過兩天相處,馬千似乎對葉無坷的懼意稍稍淡了些,他又變成了那個話癆少年,好的壞的有的沒的一路上嘴都不來停下的。

葉無坷懷疑這個家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天賦異稟,因為馬千這么能說話卻不會口渴。

他們回到瀾水的時候其他三組人也陸續回來,從關萬代刻意和大奎保持著足夠遠的距離,從他半邊臉比出發前大了有小一圈來判斷,關萬代半路上一定又犯了嘴賤的毛病。

他和馬千一樣話都多,可區別就在于一個是不討人厭一個張嘴就欠打。

也不知道大奎用了些什么手段,關萬代看葉無坷都沒有那么畏懼,看大奎的時候,都不敢多看半眼。

“那個律衛呢?”

回來之后葉無坷就發現那個說自己十九歲但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律衛不見了,葉無坷說過他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所以除了他自己的這支隊伍之外,任何人他都不有不相信的理由。

余百歲道:“回厭吾山去了,他是厭吾山的律衛,我沒道理一直攔著不讓他回去。”

葉無坷便沒有多問,所以其他人都覺得有些怪異。

那個叫方知我的少年雖是律衛,可既然涉案就不能隨便放走,廷尉府做事,哪有這么草率的。

可葉無坷竟然問都不多問一句,這顯得極其不專業。

鼎熙城已經得知消息,府治派人來瀾水這邊接管現場,葉無坷他們還有極重要的公務在身,所以暫時離開。

第二天一早隊伍出發,葉無坷讓余百歲走在最前邊,雁翎穗他們發現那叫余百歲的人帶路并不是筆直的走,很沒有規律的左轉右轉。

正午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片小城廢墟,也許原來是個哨所,規模很小,最多也就能容納十幾個人,余百歲進廢墟之后轉了一圈就出來,朝著葉無坷搖了搖頭。

眾人全都不理解這是怎么了,可葉無坷只是很平靜的讓余百歲繼續帶路。

從第二天開始他們走的路線就變得沒有那么奇怪了,筆直的朝著厭吾山方向前行,雁翎穗等人一路上都格外疑惑,可葉無坷他們顯然沒打算解釋。

三天后他們到達厭吾山,余百歲一個人去了大營門口,和當值的人交涉之后,很快就有人將葉無坷他們迎接進去。

到了這個時候,雁翎穗等人的疑惑更重,因為離開瀾水的時候,葉無坷說的是趕去紅日關。

厭吾山是一座大牢,在采石場有一圈高高的圍墻,這里駐守著六百名士兵,看管著三千多名重犯。

厭吾山的主官叫諸葛井亭,正五品同府治。

也許也是因為早就聽說過葉無坷的事,所以這位諸葛府堂親自迎接出來。

葉無坷也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道:“府堂大人,瀾水的事你已知情,我這次來是想問問,厭吾山是否有犯人越獄?”

諸葛井亭立刻很嚴肅的回答道:“葉千辦,我可以負責的告訴你,厭吾山三千六百七十二名囚犯都在,無一人越獄脫逃。”

葉無坷心里一緊。

如果厭吾山真的沒有犯人逃走,那葉無坷之前的推斷就全都錯了。

所以葉無坷立刻問了一聲:“府堂大人可否再派人清點一下?”

“沒有問題。”

諸葛井亭起身道:“現在就可以。”

他起身吩咐道:“傳令下去,召集所有囚犯在校場集合,所有戰兵律衛,除去固定崗哨之外也都要到校場來。”

等所有人都集合之后,諸葛井亭很謹慎的將兩本名冊都帶了過來。

“葉千辦,這份是囚犯名單,截止到昨日,囚徒三千六百七十二人在冊,這份是戰兵和律衛名冊,包括一營三百六十六名戰兵和三百名律衛。”

葉無坷問:“截止到昨日是什么意思?”

諸葛井亭解釋道:“采石之事兇險,就算千小心萬小心也難免會有傷亡,平均下來,每天就有人受傷,十七八天就會有人死亡。”

葉無坷又問:“前幾日有囚徒死了?”

諸葛井亭道:“死了一個。”

“一個?”

葉無坷心里又沉了一下。

不是七個,是六個。

他看向諸葛井亭道:“我在瀾水遇到了一名律衛,自稱方知我,他說有囚徒逃獄,他是追隨戰兵校尉一起追查走散了,他信誓旦旦的說一共有七名囚徒逃走。”

“方知我?”

諸葛井亭道:“方知我幾天之前輪休回家探親去了,不可能在瀾水。”

他看向旁邊的那名戰兵校尉:“孫校尉也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厭吾山。”

校尉孫高欄肅立道:“葉千辦,自我之下,三百六十六名戰兵無一人離開厭吾山。”

葉無坷隨即看向余百歲,余百歲立刻點了點頭,他伸手從無事包里拿出來一個小瓶子,朝著人群方向將瓶蓋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