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仲廷神色平靜，好像對老爺子的冷淡習以為常。
沈千顏莫名不是滋味，她真的從沒想過，老爺子對靳仲廷會是這樣的態度，畢竟，靳老太君是那樣熱情有愛的一個老太太，她和靳仲廷祖孫之間感情明顯也很親密，老夫妻之間的差距竟然這么大。
“仲廷！”
老爺子剛走開，靳仲廷的小叔靳天佑就走了過來，靳天佑雖然臉上帶著笑意，但看起來明顯也是來者不善。
“小叔。”靳仲廷對靳天佑點了下頭。
“我還以為老爺子的大壽你不會來呢。”
靳仲廷不說話。
“文博昨天終審，聽說判了二十年。你可真狠啊，好歹也是自己的親哥，不至于一點情面都不留吧。”
“不留情面的是法律。”靳仲廷說。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律師在庭上可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律師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
“你的律師還不是你授意，都是一家人，要是你肯出面，稍微抬一抬手，你哥也不可能會被判二十年！”
靳仲廷冷冷一笑：“都是一家人？靳文博在我的游艇上動手腳的時候，可沒想過我是他的家人。”
“你現在不好好的嗎？也沒缺胳膊少腿，可你哥這二十年的牢飯卻是實打實的，你說他過二十年后再出來還有什么用，都和時代脫節了，都變成廢人了！”
靳仲廷面無波瀾，但沈千顏真是聽不下去了。
“小叔，你怎么這么雙標？合著靳文博的二十年就是珍貴的年華，靳仲廷的命就是不是命了？”
沈千顏突然開口懟人，靳仲廷和靳天佑都沒有想到，兩個男人同時看向她。
“喲，我當是誰呢？”靳天佑打量了沈千顏一眼，“沈家的姑娘，還挺護著自己的老公，你知道我們仲廷是什么人嗎？就這么死心塌地？他狠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謝謝小叔提醒。狠人總比虛與委蛇的小人好。”
靳天佑瞇眼：“你說誰小人？”
“我只是打個比方，小叔不必對號入座。”
“你……”靳天佑抬手指著沈千顏，“你這臭丫頭，說話給我注意點！”
靳仲廷上前一步，拂落了靳天佑的手。
“小叔。”靳仲廷看著靳天佑，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氣場明顯壓制住了他，“你說話，也給我注意一點。”
靳天佑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雖然靳家老爺子一直不待見靳仲廷，但老爺子現在年事已高，公司的事情基本已經夠不著了，而靳仲廷這幾年躥得比誰都快，公司話事人的位置也越坐越穩，員工都很擁護他。他也就是仗著自己叔輩的身份敢在他面前擺個譜，不然的話，哪里輪得到他來訓話。
“我……我只是提醒你。”靳天佑說話都不利索了，“今天是老爺子的大壽，你轉手就送你哥二十年牢飯，老爺子怎么想？難道這就是你送給老爺子的大禮嗎？”
“小叔，爺爺只是老了，不是傻了，靳文博背后搗得那些鬼，對公司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你以為我不出手，爺爺就會一直慣著他？”靳仲廷抬手拍了拍靳天佑的肩膀，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威脅道：“小叔，擦亮眼睛，站錯陣營對你沒有好處，嗯？”
靳天佑：“……”
*
壽宴開席后，靳仲廷帶著沈千顏和靳家人坐一桌。
這些人沈千顏新婚第二天來敬茶時基本都見過，除了靳仲廷大姑的女兒沐沁漪，沐沁漪比沈千顏小三歲，剛從韓國回來，聽說有意進入娛樂圈發展，最近參加了一檔選秀節目，如果順利的話，就能以女團的形式出道。
小姑娘挺要強的，對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靳家人，她父母想要贊助節目也被她拒了，她就是想憑著自己的實力征戰娛樂圈。
這大概是靳家三觀最正的人，也只有她沒有對沈千顏冷眼相待，一口一個“嫂子”叫得親熱，沈千顏還挺喜歡她的。
靳老爺子雖然大壽，但臉上笑顏不多，只有旁人過來敬酒慶賀時，他才勉強笑一笑，老爺子不說話，旁人自然不敢多說什么，桌上氣氛很壓抑。
“千顏啊。”靳老太打破沉默，和沈千顏閑聊道：“奶奶這幾天給你送去調理身體的中藥都喝了吧？”
“喝了奶奶。”
她當然沒有喝，藥都在冰箱存著呢。
“嗯，喝了就好，等你調理好身體啊，就趕緊給你爺爺生個曾孫玩玩。”靳老太君看了眼丈夫靳蹇，“你爺爺呢，花花草草小動物都沒有興趣，每天悶在家里說日子直喊無聊，等有了小曾孫，每天在他膝下鬧歡，他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沈千顏知道，老太太說起曾孫這個話題，是為了討老爺子歡心，也是為了拉進老爺子和靳仲廷的距離，她笑了笑，硬著頭皮說：“奶奶，我們會努力的。”
“嗯嗯，等你們好消息。”
“嫂子，你和小叔生的孩子顏值一定特別高。”沐沁漪說，“外公外婆最喜歡小孩了，等你生了就送來靳宅養，我小時候就是外婆帶大的。”
話題到這里，桌上的氣氛似輕松了一點，直到坐在老爺子身邊的靳天佑突然輕哼了聲：“是啊，是該快點添曾孫了。要不然這靳家的人丁都快凋落光了。”
眾所周知，靳蹇長子也就是靳仲廷的父親幾年前突然去世是老爺子的心病，如今長孫靳文博又遭二十年牢獄之災，完全可以說家門不幸了。
“老二！”靳老太君看了小兒子一眼，喝止道：“現在什么時候，你突然提這些做什么？”
靳天佑聳聳肩，仗著老爺子也不喜歡靳仲廷，大放厥詞：“我說的是事實，自從某人來到我們靳家之后，靳家的倒霉事一樁接著一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靳仲廷這個某人，靳仲廷執著筷子，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生魚片放到沈千顏的碗里，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老二！你要不想吃，你就下桌去，別再這里攪得你爸和所有人都不開心。”老太太瞪了靳天佑一眼。
“媽。要下桌也該是靳仲廷下桌，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這么護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孫子干什么？要不是他，今天嫂子不會病倒，文博也能在這里祝爸大壽，因為他，這家還算什么家……”
“閉嘴！”老爺子怒不可遏地拍下筷子，“都閉嘴！要不想吃，都給我滾蛋！”
“外公，你別生氣！”沐沁漪連忙站起來，走到老爺子身邊，輕聲安撫他，“壽星是不可以生氣的哦，你剛才可是答應了我今天要開開心心的，你說話不算話的話，我以后都不回來陪你玩咯。”
老爺子最吃這個小外孫女這一套，聽沐沁漪這么說，也算是找到了個臺階下，眉頭舒了舒，饒有深意地說：“我現在老了，沒有別的心愿，就希望家人和睦，少些勾心斗角的事，家不和，事不興啊。”
“知道知道，我們肯定都聽話的。”沐沁漪朝靳天佑使了個眼色，“是不是啊，小舅舅？”
靳天佑知道自己惹老父親不快了，連忙點頭。
“是，家和萬事興，爸，我記住了。”
“哥，你記住了沒？”沐沁漪又看向靳仲廷。
靳仲廷點頭：“記住了。”
“好好好，不說不開心的事情了，這么多賓客呢，別讓人看了笑話。”靳老太君打圓場，“大家快吃，多吃點。”
*
宴席結束后，靳家的小輩們還給老爺子和賓客準備了昆曲節目。
沐沁漪對昆曲沒有興趣，非要拉著沈千顏去試從國外定制回來的幾套護膚品，沈千顏看了靳仲廷一眼。
靳仲廷正在打電話，但也大概聽到了沐沁漪的話，他點了點頭，說：“去吧。”
兩人上了樓。
沐沁漪說她十七歲就開始用針對她皮膚私人訂制的化妝品，她這次訂制回來的，是升級版的，特別好用，如果沈千顏有需要，可以聯系她。
沈千顏聽她說起護膚一套一套的，開玩笑道：“你要是不進娛樂圈，去做個美妝博主也不錯。”
“嫂子，你可真懂我，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但后來我媽跟我說，我用的護膚品太貴了，一般人都買不起，勸我打消這個念頭。我一想，也是，推銷我沒用過的化妝品，那不是騙人嘛，騙人的事我可不做。”
沈千顏笑起來，沐沁漪真是那種越相處越喜歡的小姑娘，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和純粹。
兩人除了化妝品，又海聊了一會兒，聊到興頭上，忽然聽到門外走廊里響起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罵人的聲音。
沈千顏和沐沁漪互看了一眼，開門出去。
走廊里，靳仲廷站著，他的繼母徐靜禾穿著睡衣，頭發凌亂地攔在他的對面。
“你還有臉來！”徐靜禾瞪著靳仲廷，“你把文博一輩子都毀了，你竟然還有臉來靳家！”
靳仲廷不理會徐靜禾，繼續往前走，徐靜禾像發了瘋一樣攥住了他，又打又踢。
“你這個冷血無情的野種，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徐靜禾原本以為，靳文博被抓，最多也就被判個小幾年，等他進去了，她花點錢花點人脈就能悄悄把人撈出來，可沒想到，靳仲廷竟然會做得這么絕，他這些年在背地里搜集了很多靳文博不為人知的犯罪證據，趁著這次東窗事發，一股腦全都交給了檢察機關，完全就是要至靳文博于死地的節奏。
靳仲廷不和女人計較，被打也只是站在原地受著。
沈千顏和沐沁漪見狀，連忙沖過去。
“舅媽！你干什么！”沐沁漪一把將徐靜禾拉開，“我就奇怪了，明明是大哥做錯了事情，你們為什么一個個都怪二哥？不講理也有個限度吧！又不是二哥逼著大哥去做那些壞事的！”
“你懂什么，你給我走開！”徐靜禾推搡著沐沁漪，把沐沁漪一把推倒在地上，“靳仲廷，你去死吧！”
徐靜禾抄起邊上的一瓶不明液體，發了狠的朝靳仲廷潑過去。
“小心！”
沈千顏最先看見徐靜禾這個動作，趕緊撲過去，抱住了靳仲廷，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些液體。
“沈千顏！”
靳仲廷意識到不對，趕緊將沈千顏往身后拉，但是，那些液體已經悉數潑到了沈千顏的身上，滲透進她的衣服。
“嫂子！”沐沁漪尖叫起來，“嫂子！你沒事吧！”
沈千顏只感覺身上一涼，想象中火辣辣的灼燒感并沒有出現，想來，這液體并不是硫酸一類的危險物品，就是普通的水或者飲料而已。
“我沒事。”沈千顏說。
徐靜禾還想撲過來，被沐沁漪徹底抱住了。
“舅媽，你到底想干什么！清醒一點吧，今天是外公的大壽，樓下賓客還都在呢，你非要鬧到大家都跑上來看笑話嗎？”沐沁漪生氣。
徐靜禾還想鬧，靳老太君也聽到動靜，帶了人匆匆往樓上來了。
“徐靜禾，你不是重病在床，不能給老爺子賀壽嗎？”靳老太君指著徐靜禾，“現在怎么有力氣出來鬧事？我看你到現在還拎不清，就是你自己生的兒子不爭氣，還非要怪仲廷！”
徐靜禾再橫，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鬧。
場面總算被控制住了。
“走，帶你去換衣服。”靳仲廷牽起沈千顏的手，就往最東邊的一個房間走。
那是靳仲廷剛來靳家時住的房間，老太太一直替他保留著，定期派人打掃，里面很干凈，一點沒有灰塵，但是也沒什么人氣，床單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你先去洗澡，我讓沁漪給你找身換洗的衣服。”靳仲廷說。
沈千顏點了點頭，走進浴室，等她洗完澡出來，沐沁漪的衣服已經放在床上了，但靳仲廷不在房間里。
她換上衣服，尺碼大小都很合適。
外面靜悄悄的，不知道什么情況，沈千顏拉了書桌前的椅子過來，正想坐下休息一下，忽然瞥見書桌上的照片。
那大概是十七八歲的靳仲廷，穿著運動服，留著板寸，高高瘦瘦的，顏值有點蘇，眼神有點野，是學校里大多女生都會喜歡的類型。
沈千顏正看著照片，身后“咔嚓”一聲，靳仲廷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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