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的是個意外。
當時的情況是,吃過晚飯,陳可幫著岳笙把碗碟都拿進了廚房去。
倆人不緊不慢地在廚房里收拾著,一邊清洗一邊聊天。
而栗梔只是剛好那會兒發覺自己腦袋上戴的發卡不見了,于是在客廳逡巡起來。
她到過的每一處地方,都要尋找一遍。
包括沙發。
也是因此,她動了他刻意放在沙發角落里的外套。
栗梔并不知道外套里包裹著東西,隨手一拎,被粉色包裝紙和紅色拉花絲帶點綴的盒子就從衣服里骨碌碌地掉落出來。
栗梔一時茫然,盯著這個禮物眨了眨眼。
都忘記了自己的正事是在找發卡。
顧景琛就在不遠處的餐桌那邊坐著還未離席。
聽到聲響,摁手機鍵盤的他掀起眼皮,就看到這一幕。
顧景琛登時站起來,快步沖到這邊,臉色難看地從她手中奪過自己的外套扔進沙發,話語中含著慍怒,聲音冷沉道:“誰讓你動我東西的!”
栗梔本來就有點懵圈,被他這樣一質問,更加無措。
明明是她的家,她卻僵杵在他的面前,像個局促的客人。
顧景琛心慌意亂地撈起那個粉盒子,轉身就往屋外走。
單薄的一身黑打扮,少年脊背上的骨骼都被黑色衛衣襯的格外明顯。
腦子里還有點轉不過彎來的栗梔梗著脖子扭頭望向他。
莫名其妙的,她似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飛快地跟著他跑了出去。
顧景琛捏著盒子,腳步不停地來到垃圾桶前。
他用力地攥著手中的禮物,指節都泛了白。
不知是在賭氣還是覺得尷尬難堪,他抿緊唇,抬起手就要把東西扔進垃圾桶里。
卻在他心中反悔不舍的那一剎那,被人突然阻止。
栗梔急忙喊:“二哥……不是,學長!”
她的臉頰泛起紅暈,也許是因為著急,也可能是因為她剛無意識地叫錯了稱呼。
栗梔奔過來,停在他一米開外,仰著臉溫軟地問:“這個……是要給我的嗎?”
顧景琛怎么可能承認!
他背對著路燈,不自然的面容隱匿在昏暗的光線中,叫人辨不清他的表情。
“少自作多情!”他的聲音依然冷淡,且硬邦邦的。
語氣倒像是被人戳破真相后的氣急敗壞。
栗梔咬咬嘴巴。
不管是別人送給他的,還是他要給她的,就這樣扔掉真的很可惜也很浪費。
她盯著那個粉色的盒子幾秒,鼓起勇氣輕細地問:“你如果不要的話……可以給我嘛?”
包裝看起來很漂亮呢,這樣就把東西扔了真的太心疼了。
全身緊繃的顧景琛臉上的表情微微松動。
可他骨子里的驕傲和強大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就這么將原本就是打算給她的禮物脫手交出去。
“本來就是要丟掉的垃圾,”顧景琛表現的毫不在意,很無所謂道:“你要喜歡就拿去。”
說罷,他將東西直直往栗梔懷里輕扔,不偏不倚,剛好被她雙手胡亂地接住抱好。
栗梔捧著禮物盒子跟在顧景琛身后回了屋里。
多了一個禮物的她開開心心地踩著樓梯上去,把盒子藏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向來遲鈍,但那一次卻在心里沒有任何理由地始終堅持,這個差點成為垃圾的禮物,就是顧景琛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陳可和岳笙從廚房出來時,客廳只有顧景琛一個人。
他已經把外套穿在了身上。
人坐在沙發里,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上沒什么難度的貪吃蛇。
而此時的栗梔正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偷偷拆禮物。
一個接一個。
岳笙喊她下樓送陳可和顧景琛的時候,她剛要拆從顧景琛手中解救回來的那個粉紅色禮物。
栗梔放下東西,蹬蹬蹬地跑下樓。
然后很禮貌地笑著對要回去的陳可和顧景琛輕軟道:“阿姨再見,二哥再見。”
顧景琛依舊沒說話,別別扭扭地撇開頭,三兩步走到車旁,拉開車門就率先坐了進去。
等顧景琛和陳可離開,栗梔才重新跑回房間繼續拆禮物。
而。
差點成為垃圾的那個盒子里,裝的居然是她特別喜歡的女孩子拉小提琴的模型。
最讓她歡喜的是,擰動發條后,女孩在漫天的紅色泡泡雨中原地旋轉,右手持弓慢慢拉動,播放出來的曲子,是小提琴版的生日快樂歌。
栗梔幾乎要愛不釋手。
她捧著這個水晶球,睜大眼睛左瞧瞧右看看,嘴角始終揚著,特別開心。
栗梔把這個禮物擺在了她的書桌上。
每晚放學回家寫作業時都可以一眼就看到。
這個水晶球,是16周歲的她收到的最愛的禮物。
沒有之一。
.
雖然顧景琛送的生日禮物讓栗梔很喜歡。
但這并沒有讓栗梔對他的懼怕和偏見得以改變。
在學校里他仍舊想盡辦法找她麻煩。
而她只能一邊應付一邊逃離。
栗梔的生日過后,天氣越來越冷了。
晝長夜短的冬季,在放學時天空就已經被夜幕所籠罩。
臨近雙旦的某天,放了學一出教室,顧景琛才注意到,落雪了。
教學樓前的小花壇鋪了一層厚厚的素白,地上也覆上了雪白的絨毯。
剛剛睡醒的他單肩背著書包,神色懶倦,隨著人流一步步下樓,往外走。
就在顧景琛出了教學樓后,還沒走幾步,突然被一道軟糯地驚呼給吸引了注意力。
他掀起眼皮看過去的時候,前面不遠處那個穿著粉色棉衣的小身影已經不受控制地“duang”到了地上,結結實實地坐了個屁股蹲兒。
她的腦袋上扣著棉衣的帽子,還帶著兩只兔耳朵,帽子兩邊的帶上分別垂墜著一顆雪白的球球。
她的后背上背著書包,手里拎著小提琴的盒子,就這么呆呆地坐在雪地里。
盡管顧景琛在她身后,只能看到她像極了小企鵝般笨拙嬌小的背影,卻意外的居然可以想象得到,她這會兒臉上的神態有多茫然懵逼。
顧景琛忍不住,嘴角剛揚起來,要笑她。
他身邊的兩個貨,還有周圍經過的其他同學就哈哈大笑起來。
就連和她一起結伴而行的蘇棠都克制不住,又心疼又失控地笑,問:“小荔枝你還好吧?快起來……”
栗梔本來只是很懵,沒反應過來。
后來聽到周圍的大家都在笑她,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個徹底,甚至有些難堪地快要委屈哭。
她低了頭,垂下眼,吸吸鼻子。
又不想當眾掉淚,也太丟人了。
栗梔覺得自己好笨。
怎么就摔跤了呢?
顧景琛在聽到其他人笑她的那一剎那,嘴角的零星笑意就消失殆盡。
有什么好笑的。
為什么要笑她?
他把大衣的帽子扣到腦袋上,又從兜里摸出他并不喜歡戴的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張臉。
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她面前移動。
出學校肯定是要往前走的,那是他的必經之路。
顧景琛給自己找借口。
到了她身側,就要擦肩……
他的腿擦著她的肩膀而過時,顧景琛還是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坐在地上的栗梔沒有看到,顧景琛眼神銳利地快速掃過正盯著栗梔笑的每一個人。
然后——
“笑屁!”他的語氣很不耐,沒有多刻意揚聲,但足夠讓周圍的人聽的一清二楚。
少年的嗓音冷酷的如同此時黑沉陰霾的天氣,被厚重的口罩一捂,再透出來,就多了幾分悶意。
四周的學生被他這一聲低罵給唬住,立刻緊緊閉嘴溜之大吉。
栗梔正恍然著,就被遮的只剩兩只眼睛露在外面的他給抓著胳膊用力提了起來。
她根本沒有聽出這是屬于顧景琛的聲音。
而由于沉郁昏黃的天已經暗黑下來,他動作強硬利索地拽起她后就松開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很快匯入人流之中,栗梔也沒瞅出來,他就是顧景琛。
天天找她茬戲弄她的那個顧景琛。
.
隔天。
是個周六。
不用去學校。
顧景琛窩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玩紅白機。
游戲從上午打到下午。
然后被出差回家的陳可叫起來。
“阿琛?阿琛!”陳可的話語柔和,含笑說:“我給你岳笙姥姥買了禮品,你幫我送過去吧?”
顧景琛依舊玩著游戲,目光都沒從電視機屏幕上挪一下,只懶懶地應:“嗯。”
陳可看到他這般漫不經心,又道:“給你買了雙球鞋,你過來看看?”
顧景琛心中微動,面上不露。
只是默不作聲地暫停了游戲,起身走過去。
陳可把一個嶄新的鞋盒遞給他。
顧景琛打開,里面躺的那雙鞋,是他正想要的限量款。
“喜歡嗎?”陳可笑盈盈地問道,語氣期待。
顧景琛保持著和她的疏離感,鎮定地應:“還行吧。”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可他拎著要給岳笙的禮品出門時,特意換上了這雙新鞋。
陳可欣慰地笑了。
顧景琛到岳笙家里后,把禮品交給精神狀態極好保養也很好的老人。
然后就在客廳掃視了下,假裝不經意。
沒有看到栗梔的身影。
但這個小眼神卻被岳笙捕捉到了。
她笑吟吟道:“梔梔在樓上練小提琴呢,我去把她喊下來……”
顧景琛不知為何,心里一慌,語氣也隨之染上了急切,立刻阻止要上樓的岳笙:“不用了姥姥,我是來給您送東西的。”
后一句話多少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說話的當事人沒感覺到。
他說完就匆忙出了岳笙家,走下臺階站在門前的他呼了口氣,正要離開。
忽而聽到從樓上傳來的小提琴的旋律。
顧景琛掀起眸子,望向二樓開著窗的窗口。
搖曳晃動的純白薄簾中,有道紅色的身影隱隱若現。
他目不轉睛地仰望著。
終于在一陣微風地吹拂下,看到了那張精致如同瓷娃娃的臉蛋。
他還看到——她注意到了他,放下拿琴的雙手,扒著窗沿朝下看來,笑容明媚燦爛,欣喜雀躍地喚了他一聲:“二哥!”
女孩子的聲音脆生生的,清清甜甜,細細軟軟。
可事實卻是,她并沒有發現他在樓下,也不可能那么歡喜地喊他一聲二哥。
顧景琛這才發覺,自己對這個小傻子居然有了幻想和期待。
一股難堪的情緒瞬間涌上來,水泄不通地包圍住他,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
他不愿意承認。
于是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他才沒有喜歡她。
絕對、不可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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