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志杰想了幾秒，才說，“平時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就會過來打打牙祭。”
他見付琦蕓反復用茶水清洗碗筷，嘆了口氣，說，“放心吧，他們家碗筷都是嚴格消毒過的，食材也是當天一早，去批發市場，挑選最新鮮的。”
說著，他指了指站在一排爐灶前的東北大漢老板，“他有潔癖，店里衛生，絕對可以放心。”
付琦蕓詫異地朝老板看過去，只見他手里拿著塊抹布，哪里有油點子，立馬就擦一下。
爐灶前，并列排著十幾二十個小砂鍋，但臺子上，干干凈凈。
再朝小店各處望去，連門窗上，都很難看見油煙積累。
想來，應該是每天打烊后，都有仔細清潔過的。
付琦蕓感嘆道，“真沒想到，有潔癖的人，居然會來開餐館。”
施志杰聳了聳肩，“人活著，都不容易，不是人人都能活得光鮮亮麗的。”
緊接著，又嘆了一口氣，“也不是人人都能活得完滿。”
“世間事，有太多遺憾了。”
付琦蕓疑惑地轉頭看向他。
感覺這人一走進這家店，就變得怪怪的。
她皺了皺眉，看著黑了一圈，同時，又瘦了一圈的男人。
有點心疼，也有點惆悵。
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施志杰抬眼瞟了她一眼，淡定地給她倒了一杯茶，“吃得飽睡得香，我能有啥事兒？”
“倒是你，最近案子很多嗎？……怎么看著瘦了那么多？”
付琦蕓一噎，視線游移開，“是，是挺多的。”
兩人都在逞強，彼此也心知肚明。
但都嘴硬，誰也不想落了下風。
之后，誰也沒說話。
沒過一會兒，老板娘端著兩份熱氣騰騰的砂鍋過來。
又放下一碟小醬菜，“小施，這是嫂子前兩天自己腌的，你軍哥說味兒淡了點，就沒拿出來，正好你口淡，給你開開胃，等會兒多吃一點。”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拉到黑煤窯，干了一個月苦力呢。”
曬得烏漆嘛黑的，人也瘦了一圈。
不過，還是很帥的。
施志杰聞言一頓，緊接著笑了笑，“我這是剛從西藏回來呢，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說著，就夾了一根腌黃瓜進嘴里，嚼了兩下。
“嗯，味道正好，軍哥要是不愛吃啊，等會嫂子都給我打包帶走。”
老板娘一聽，眼睛就笑成了一條縫，“好啊，好啊，我等下都給你裝起來，你一會兒帶走。”
施志杰笑說，“行啊，那我就不跟嫂子客氣了。”
說完，眼光在對方臉上轉了一圈，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嫂子，你最近身體好一點了嗎？”
老板娘臉上表情絲毫沒有變，溫柔笑了笑，“醫生說保持得不錯，挺好的。”
見施志杰臉色不好，還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別想太多了，我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爺賞賜的，我已經很感恩了。”
說著，還回頭，看向站在爐灶前的男人。
對方像是有默契一般，很快就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眼里，都是溫柔。
等人一走，付琦蕓才好奇問道，“老板娘身體不好嗎？”
施志杰沉默了幾秒，才點點頭，小聲說，“她得了一種罕見的癌癥，目前，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只能等死。”
“啊？”付琦蕓愣了，瞬間轉頭看向老板娘。
她正笑著給一桌剛進店的客人點單。
除了身材瘦弱了一些，臉色蒼白了一些，絲毫看不出，是一個患了嚴重疾病的人。
“當初醫生確診時，就說她這病，最多還能活兩年。”
“可你知道嗎，兩年過去，她又活了兩年。”
施志杰也轉頭看向老板娘，嘆息一聲，“她是死撐著，不敢死……”
付琦蕓回過頭來，看向施志杰，“為什么？”
施志杰悄悄指了指身材健壯的老板，“他有嚴重的抑郁癥，只怕他老婆一死，他也就跟著去了。”
“估計到時，誰都勸不動。”
“他老婆，就是他的命。”
就連他這個資深的心理咨詢師，都愛莫能助。
畢竟，把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看得透透徹徹，然后還一心赴死的人，誰能勸？
“……”
付琦蕓心里一窒，眼光急速地閃了閃。
她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么一個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聯想到了自己，她臉色瞬間一白。
臉色難看到，她想掩飾，都做不到。
就連呼吸，都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施志杰見狀，也嚇了一跳。
顧不得現在兩人是個什么關系，直接上手，趕緊在她胸口拍了拍。
幫著她順了兩口氣。
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一向心腸很硬嗎？”
“怎么聽見這么一個事兒，就急成這樣？”
付琦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難過得要死，兩滴眼淚，就這么毫無預兆地滾了出來。
直接落在施志杰的手背上。
燙得他一個機靈。
心里瞬間軟成一片。
到底是女人啊，就是感性動物。
施志杰苦笑一聲，從桌上抽紙盒中，抽出一張紙巾，小心翼翼地蓋在付琦蕓眼角處。
“怪我，怪我，不應該在飯前，跟你說這事兒的。”
“你也別為他們難過，他們倆自己都想得很開……”
“這身體，也就是一具肉身罷了，沒了肉身，他們的靈魂，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遇……”
這一個月的進藏之旅，施志杰在某些方面，也通透了很多。
這世間，那么多人，能相遇，已是緣分。
能在一起時，就好好在一起。
再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
不是你的，莫要強求。
但不知為啥，施志杰越是溫柔，付琦蕓越難過。
直接從施志杰手中，抓過紙巾，一把抵在眼睛上。
紙巾很快就被絡繹不絕的眼淚，給浸濕了。
把施志杰給整得一臉懵逼。
“哎呀，你怎么還真哭上了？”
“你這是咋了？”
老板娘點完菜，轉過頭看見這一幕，還以為施志杰欺負人家姑娘了。
心里急得不行。
這混小子，好不容易正經找個女朋友，怎么好好的，就把人逗哭了。
老板娘從冰柜里，拿出兩瓶豆奶，插上吸管，拿了過來。
“小施啊，這是咋了，你怎么把人欺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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