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施志杰念叨著的付琦蕓，此時，正面色平靜地待在江如寶的秘密基地里。
江如寶掛掉爺爺打過來的電話，眼神復雜地看向望著窗外不發一言的人。
心下暗嘆了一口氣，才說：“爺爺說了，施大哥沒事，吃幾副藥就好。”
他沒說相比身體上的創傷，施大哥現在可能心理上的創傷，會更嚴重一點。
付琦蕓聞言，轉過頭來，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笑，“他沒事就好。”
“付姐姐，你真的不會后悔嗎？”江如寶好奇問道。
明明兩個人那么在乎對方，卻偏偏要生生壓抑自己。
如果不是施志杰今天主動去找爺爺，可能不會有人知道，他居然已經失去味覺有一段時間了。
可想而知，這得是把自己的情緒強壓到了什么程度？
反正江如寶不能理解。
付琦蕓摸了摸自己的齊耳短發，昨天，她讓如意幫她把一頭長發剪掉。
當看見那一撮撮雪白的發絲掉落地面時，她就知道，很多東西一旦變了，就回不去了。
就像地上的白發，永遠也黑不回去，只能舍棄。
她跟施志杰的感情也一樣，時間一長，肯定會變質，再也回不到過去。
抓得越緊，可能流失得越快。
何不在大家心中彼此還保留有美好回憶時，體面退出，瀟灑放手。
“小寶，過去我常常聽一些老人說，大病識人。”
“以前我不懂，會問他們，識誰？”
“現在我懂了……其實是識己。”
“你感受到的一切，請問能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幫你受一分一毫嗎？”
“沒有！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大多都是隔靴搔癢而已。”
“人，皆會生病，每一次磨難都是認識自己的大好機會，輪回還是突破，只能在己，沒有人能幫你，哪怕是最愛的人。”
“我不求病不躲病，既來之則安之，再難，這也是我一個人修行的必經之路。”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拉一個無辜之人下水，徒增煩惱呢。”
江如寶眉頭緊鎖，付琦蕓的話，他不是很明白，但看她情緒不高，自己也不想再問。
傷心人，多問一句，可能都會引起她的傷心事。
何必呢。
“付姐姐，既然你決定了，我尊重你。”
……
短短幾天的時間，江如寶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這種變化，不是指身高長相的變化，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氣質上的變化。
有某種東西，從心而生，徹底改變了江如寶的氣質。
他臉上褪去了青春期男孩子的青澀和跳脫，現在面色嚴肅的模樣，居然有了一點需要經歷過很多事情之后，才能擁有的深厚閱歷之感。
成穩！冷靜！睿智！
仿佛他那還不算寬厚的肩膀，已經可以扛起很多事了。
陸北城是萬萬沒想到，本想把江如寶送去京城的軍中，集訓個一兩年才能達到的效果，短短幾天的時間，就突然實現了。
他轉頭看向睡在營養倉中的付琦蕓，悄悄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江如寶如此巨大的轉變，是因為什么了？
因為江如寶現在的肩膀上，擔負著一條人命。
哦，不，是兩條。
還有一條是施志杰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付琦蕓如果活不下去，施志杰就算不跟著殉情，余生，估計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這是江如寶長這么大，第一次眼睜睜直面生命在跟前流逝，而他暫時卻毫無辦法。
所有人都把最后一絲生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巨大的壓力之下，他怎么可能不一夜長大？！
陸北城輕輕嘆了一口氣，回想那一晚，江如意給他打來電話，哭唧唧還沒說上兩句話，電話就被付琦蕓拿走了。
付琦蕓在電話里，懇求他一起演了那出戲。
她很清楚，憑她自己，是很難走出那套海邊別墅，并且不被施志杰找到。
只有陸北城才能幫她。
陸北城起先是堅決不同意的，可付琦蕓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動搖了。
如果付琦蕓治不好，難道真要讓施志杰親自陪著她走完這蒼老又荒涼的幾年余生嗎？
何其殘忍！
面對一個用情至深的女人的懇求，陸北城沒有辦法，只能接受。
他也不敢想象，如果施志杰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傾盡全力救回來的，也只是暫時的一個泡影。
到時，又會是何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還不如編織一個美好的謊言，先穩住他。
如果付琦蕓好了，兩人還可以再續前緣。
如果付琦蕓好不了，那真的長痛不如短痛，時間會撫平一切，讓他盡早淡忘付琦蕓，開啟新生活。
暫時的殘忍，是對他好，陸北城如是想。
……
營養倉中，付琦蕓已經暫時陷入了昏睡階段。
在得知施志杰沒有大礙后，她終于可以放心，把自己全權交給江如寶了。
江如寶對她做了一系列詳細的身體數據檢測。
末了，看著那些數據，煩躁地使勁抓了抓頭發。
一籌莫展。
陸北城眉頭緊鎖，想了想，才提議：“要不還是先把人送到國外的研究基地去？”
“那邊的細胞再生項目已經進入動物實驗階段了。”
江如寶腦子里飛速運轉，沉思了一會，搖搖頭。
“她這種情況還不完全是細胞再生的問題。”
“而且我看過你們那個項目的資料了，到目前為止，也只能提供粗淺的表皮細胞回春項目，讓衰老不要那么明顯而已。”
“其實內里器官還是要配合運動和良好的生活作息，才能延緩器官的衰老速度。”
“那種方式對付姐姐這種情況來說，遠遠不夠，只是治標不治本。”
“付姐姐要做的，是必須重新激發出她體內的自主換新功能，直接淘汰掉廢舊老化機體組織的細胞，重新長出新的健康細胞才行。”
陸北城一愣，想了想，問道：“如果直接給她更換器官呢，會不會更有效一點？”
江如寶又抓抓頭發，“這也是個思路，但她這種情況，如果要換，那豈不是全身都要換掉，根本不現實。”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陸北城也有點煩躁了。
他不怕難一點，他怕的是完全沒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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