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六十九章 當機立斷
  墻壁木盤之中,自然是鎖陰冰蠶無疑了。

  此蠶相伴五行雜玉而生,卻并非以其為資糧。而是借助五行雜玉之性,自幼培育冰蠶啃噬吞吐此物的習慣。以便到了當用之時能夠操控馴熟。

  至于真正的資糧,乃是事先調制妥當,交由三人一并攜帶至此。不是它物,乃是謝玉真精魄合和十八種秘藥所煉制。

  斯人已逝,無勞喟然。

  歸無咎感氣精微,早已覺出這圓盤之中暗藏機闊。若將其撥弄半圈,每一只圓盤上空則會露出一只半分大小的圓孔,此處便是投食之處。

  歸無咎沿著這段洞穴行走了百余丈,仔細清點,兩側山壁中所吸附的木盤各有五千余只,合計共是萬數。結合三修先前所言,當知每一只木盤內各有一只冰蠶,盡在此處,無有遺漏。

  當日自獨孤信陵處知曉“鎖陰冰蠶”的消息,歸無咎雖不敢掉以輕心,但若說如何緊急倒也未必。此事到底尚在自己掌控范圍內。

  蓋因鎖陰冰蠶培育至大成足需一百余載。而荒海廣闊,即便培育完成,分兵數路沿途收割,欲將五行雜玉搜羅一空,又需要數十載時間。

  而如意門傳送陣每隔百年便可動用一次,這道消息既已通過白龍商會的渠道傳遞回宗門,待越衡宗來人之日,一切危險自然會被扼殺于興發之前。

  不過眼下對于歸無咎而言倒是一個機會。若能通過這道線索摸清其余九座培育冰蠶的秘地所在,并一一搗毀。就算破滅盟、謝晉禪等人尚有其余“火種”,也不得不從頭再來。此舉也相當于將冰蠶培育的時間拖延了三十余載,為自身從容行事提高了足夠的容錯率。

  又觀看了一陣,確認并無遺漏倏忽之處,歸無咎繼續向前行。

  又越過一個轉折,眼前密道陡然間寬闊了倍許。這一處通道長三百余丈,盡頭處是三道斷石吊門,儼然是三修洞府。

  路已走盡。此山之中,密洞盤桓曲折,止步于一十八彎。

  三座石門旁三四丈處,緊靠著右側墻壁,擺放著一只青銅巨鼎。

  此鼎幾乎高及胸口,寬近六尺有余,形體矮胖。當中盛了滿滿當當的灰色粉末,似是細沙,又似是草木灰。正中處一只筷子粗細、二尺長短的銅簽插在灰色粉末之中,不知作何用途。

  歸無咎放出氣機仔細感應了一陣,依舊未明奧妙。

  既依探明虛實,歸無咎把身一搖,就欲離開。然而他剛剛轉身,就聽見門口處“啪嗒”“啪嗒”的聲音傳出,原來是邱道人等三人依次返回洞府。

  歸無咎心念一轉,依舊隱住身形,暗暗站立在巨鼎之畔。

  邱道人、黃袍道人、銅面漢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所議論的依舊是歸無咎等人降落夕山島之事。

  歸無咎心中一奇,方才不是已經達成共識了么?三人一致判定,余玄宗麾下之人來此只是巧合,盡數筑洞府于五行雜玉主脈之下足以說明這一點。而《玉鑒法真陣圖》神妙萬端,三人藏身此處并不虞被島上之人發現。兩方之人,足以同居一檐之下相安無事。

  又聽了一陣,只聽那素袍中年邱道人道:“吾等安危固然無恙,但門派往來交接之事,卻需上呈明白了。若交通不及時,以致生出差錯,卻是我等罪愆。”

  此人言畢,黃袍道人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邱師兄所言是極。不過這也是上天佑我三人,“扶乩子母鼎”每旬申時的這一個時辰方得動用,這些天上來客倒挑選得好時刻。若是這飛宮寶舟晚到一個半個時辰,吾等便不免坐等旬月。”

  銅面漢子拊掌稱善。

  歸無咎心中恍然。原來三人安危固然毋庸多慮,但是自己這一行人環繞夕山島設下護島大陣,卻是徹底隔絕了三人內外聯系。若這三人只當世外桃源般隱居在此,自然一切無事;但若主持之人有內外交接、窺看冰蠶培育進度、傳遞各色萬物等種種事宜,卻是一樁解不開的死結。

  不過聽黃袍道人話里話外的意思,那所謂的“扶乩子母鼎”似乎是一件和主事之人相互聯系的秘寶。歸無咎若有所思,目光不禁移動到身畔的巨鼎上。

  莫非就是此物不成?

  三人腳步聲愈來愈近,轉眼間便接近歸無咎十丈之內,果然,終于在巨鼎面前駐足停留。

  邱道人閉目感應了一陣,沉聲道:“還有一盞茶的功夫。”

  銅面漢子“嗯”了一聲,黃面道人并未言語,只是輕輕一點頭。三人并肩而立,就站立在巨鼎之前不到一丈的位置,凝神靜候。

  不過三人卻并未察覺,有一人就在面前,正意態輕快又全神貫注的偷窺三人的眉目神態、一舉一動。

  不多時,素袍中年眉頭一皺,突然咳嗽兩聲。

  黃袍道人訝然道:“邱師兄?”

  素袍中年張望了一陣,微微搖頭道:“方才陡然生出異樣感覺,似乎脖頸皮膚似乎被細針輕輕一刺。大約是這數日操勞照料冰蠶之事,未及調理功行,以至于丹氣紊亂。”

  歸無咎見狀立刻收斂丹力。這實在是由于歸無咎對自身丹力之精微過于自信了,以為三人必不能察覺。

  然而此時他和三人距離實在太近,再加上神意凝聚既久幾若實質,而邱道人在金丹一重境修士中也非弱者,所修功法本也是玉京門正宗。因此竟讓他覺出一絲異樣。

  黃袍道人聞言點頭道:“邱師兄是我三人的主心骨,還要多多保重身體。”

  銅面漢子卻道:“時辰已至,師兄快些動手吧。”

  素袍中年右手拇指上窄細如鐵箍的銀色納物戒泛起一道光芒,隨即手中持了一根七八寸長短的檀色線香。手指頭蹦出一點火星,將之點燃了。

  少頃,線香燃盡。這大鼎驀然發出“咚”的一聲清響,在回環往復的洞府隧道之內悠然不絕。隨后鼎內雜亂無章的細灰一升一降,一起一落,瞬息間變得平平整整,幾乎和洞府巖壁一般無二,若是再清亮些,足可稱得上明如銅鑒。

  又過了五六個呼吸,這道細灰隆起變形,構成文字圖畫,凝成九宮之貌。九宮之內,正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九字。

  九字現出,邱道人將置于鼎上的銅簽取出,執在手中。

  歸無咎心中一動,想不到竟是此法!

  歸無咎突然意識到一個巨大的機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有條件行一瞞天過海之計。是否要當機立斷,改弦更張?

  沉穩心神,歸無咎如泥塑木雕般觀察邱道人的一舉一動。先將這一番交接窺看完全,再做決斷。

  只見邱道人如執筆一般執住銅簽,先后依照“丁、辛、乙、壬、丙、庚、甲”的順序,依次在鼎內輕輕勾畫。

  七畫既畢,鼎內細沙陡然生出變化,化作一片平滑雪白,賽似白卷。隨后邱道人竟真的以銅簽為筆,以白沙為紙,細細書寫起來。

  歸無咎雙目余光視之,鼎內所書,正是今日天外飛舟降臨之事。事無巨細,包括飛舟降臨的時辰,人數多少,開掘洞府的方位,無不書之。最后連三人先前對飛舟來人的身份判斷也一一寫明。

  最后落筆處,著重強調了護島大陣的存在,對行事交通造成無法避免的困難,近期之內宗門萬勿冒失來人,沖破行藏。

  整段文字,條理分明,慮事詳盡。足見邱道人雖寡言少語,也是一個頗能歷練實務之人。

  書寫完畢,邱道人將手中銅簽輕輕插在鼎身右耳的一處孔洞之中。隨后整個“白紙”上的文字泛出一抹光華,逐漸變淡,最終消散匿跡。

  邱道人道:“二位師弟且安心等候片刻。”

  歸無咎心中頗感神奇,此時足可確定這件“扶乩子母鼎”分明是一件傳遞訊息的異寶。自名稱可以看出,此鼎必然是子鼎,母鼎多半安置于玉京門或破滅盟某一位長老手中。

  這等通過二器感應傳遞消息的寶物也不是沒有,但是此類寶物通常有兩個弊端。一是只能單向傳遞,只能由母器往子器發送消息,反之則否;二是傳送距離自有限制,通常數千里內已是極限。

  然而這件“扶乩子母鼎”足可往來交通不說,單單傳遞信息之遙,何至于數百萬里。

  不過此物也并非完美無缺,先前三人口中已然道出弱點-----似乎此鼎每隔十日方能使用一個時辰。

  盡管如此,這也是一件難得的異寶了。

  稍稍等候了一盞茶的功夫,鼎內細沙嗤嗤流動,凝結成一道文字:“稍安勿躁。爾等安心藏身于夕山島,數載之內宗內并無需遣人與爾等聯絡。”

  素袍中年三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歸無咎見這一行字,正中下懷。雙目一瞇,周身氣機流動陡然加速。

  這一道文字倏爾消散,接下來又是幾行文字。大致意思是雖然暫時無有交通的必要,但這一樁麻煩卻不可不解決,且宜盡早解決為好。對于來人具體是何身份,如何行事,且等他和幾位長老溝通之后再做決斷,讓三人安心等候。

  見到這一行字,歸無咎按捺住身上躍躍欲動的丹力,再度冷靜下來。

  只是接下來這一段等候頗為漫長,素袍中年三人不約而同地盤膝而坐,似乎是對“與諸位長老溝通決斷”是何等流程極為熟稔。

  幾乎過了一個時辰,鼎內再度顯現出文字。

  歸無咎細觀一遍,倒有幾分驚訝。因為其竟已準確判斷出落島之人身份,乃是余玄宗伏兵,為了應付下一番星月門“元鼉飛嶼”入侵所布下的棋子。其中語氣極為肯定,似是早已得知確切消息。

  歸無咎立刻知道,夕山島這處培育鎖陰冰蠶的基地,乃是受玉京門或破滅盟上層直接指揮。那一頭的話事之人,若非二重境以上的元嬰真人,便是有望金丹四重境的下一輩領袖人物,如探玄會中向之融、回返余玄之后的奚輕衡。

  否則即便是遠離宗門中心的普通元嬰長老,也無法做出如此迅速準確的反應。

  接下來的文字甚為關鍵,乃是關于破局之法的面授機宜。

  當中言道,保證秘地不被旁人知曉,便是三人的全部任務,其余之事一概與邱道人三人無關,更不必多管。眼下與余玄宗開戰、將駐島之人全部斬殺或驅逐自然是行不通的。最佳策略,當是設法調虎離山,用計使島中之人自行離開。

  既然余玄宗潛伏此島,目的是為了對于星月門星散飛宮之襲作出阻擊。那么倘若星月門早已知曉余玄宗在夕山島上埋有伏兵,那余玄宗的這一子自然失效,這一行人也只有離開一途。

  鼎內最后一段文字,暗示若是一月之后有“星月門”修士殺至,勿要驚慌。來人實則是由我方修士假扮,偽裝作星月門以秘法偷偷潛入的小隊,“意外”地和島內余玄宗修士作一接觸,隨后“一戰即潰”。

  歸無咎心中一動,這的確是一條妙計。不過此時歸無咎雙眸清冷,一身氣機流轉到極限,背后被隱藏行跡的“小苒依依”寶劍也緩緩出鞘,明明氣機之盛已如箭在弦上充沛之極,但無盡丹力俱收藏于鋒刃之間,沒有半分泄露。

  這也是他近一個月來在破浪錐中勤修苦練,方才進益到這一層。若是一月之前,要做到這一步實屬難能。

  歸無咎最后再將無數細節一遍,方才呈現出的條件和現狀,足以支撐他當機立斷調整策略,沒有一絲破綻。

  此時大鼎之內、沙中文字盡數消散。

  邱道人將銅簽插在白沙之中。轉身道:“二位師……”

  只是他話音未落,突然身首分離,整個首級驀然飛出丈許高,無頭尸身中鮮血狂涌。

  邱道人那首級似乎尚未感到疼痛,嘴唇開合才覺自己說不出話來。剎那之后剛剛意識到生出什么變化,一切便已經隨著血液流盡陽氣消散,歸于沉寂,死的沒有絲毫痛苦。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歸無咎先前聽三人言語,其等似有秘密手段自信能夠殺死十倍之敵。邱道人為三人之首,那手段必在他手中,因此若要動手,非以迅雷之勢斬殺此人不可。

  銅面漢子見邱道人說到一半突然住口,正覺奇異。要轉頭看時,雙目之前只覺依稀見得清光閃過,隨后脖子一歪,從雙肩上掉落下來。

  銅面漢子兀自雙目圓睜,死的稀里糊涂。

  這一切只不過是剎那間事。黃袍道人大驚,不知敵手是何等鬼魅神魔。順手要自納物戒中取出法寶迎敵。只是他剛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便被攔腰砍成兩段。

  這兩天都是低保底線4000字。爭取早日調整回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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