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與霍去病兩叔侄從來都是齊頭并進，彼此互補。
如今偌大的龍城中，卻不見霍去病的身影，就連霍去病麾下的冠軍騎也不見蹤影。
那么，霍去病去哪了？
數月之前，霍去病和辛棄疾、李清照在岔路口分離后。
霍去病便快馬加鞭趕往夢州城。
霍去病進了夢州城，便帶著當初李玄寫的那封密信拜見趙家家主趙夢卿。
趙夢卿不老，三十多歲模樣，肥頭大耳，大肚圓圓，向來是整日衣錦食玉，不愛運動所致。
趙夢卿趕往廳堂見了霍去病，只是笑著拱手作揖，隨后吩咐侍女上茶。
趙夢卿并無官身，面見一位朝廷欽封的侯爺卻不行跪拜之禮，趙家在夢州地位可見一斑。
霍去病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遞給趙夢卿。
“趙老爺，這是陛下讓我帶給你的親筆書信。”
趙夢卿立刻察覺到事態不同尋常，畢竟自己趙家與那皇帝陛下從未有過正面交往。
與自己趙家接觸最多的，應該是丞相諸葛亮與夢州守將衛青。
趙夢卿打開書信，信的內容如下：
“本屆科舉，夢州士子錄取比例乃我大楚十三州最高，朕心甚慰。朕思之原因，才知夢卿居功甚偉。”
“朕念及趙家于我大楚之種種功績，趙家以士子賦稅報大楚，大楚何以報趙家。朕思之自覺慚愧。”
“夢州盛產鐵礦，大楚一切軍用兵器，半數出于夢州，大楚軍隊所向睥睨，趙家開采鐵礦，半價售于大楚，當居首功。”
“朕欲邀夢卿入京一敘，還望夢卿切勿推辭。”
趙夢卿看完信的內容，一時間猜不透李玄到底想要做什么。霍去病見信已經送到，便不再停留，當即起身。
趙夢卿百般挽留，才將霍去病留下，吃一頓便飯。
說是便飯，實則山珍海味，一應俱全，就連海州盛產之海參、魚翅、瑤柱都有。
趙夢卿特意拉來自己的小女兒趙雅芳，強行命令其精心打扮。
最讓霍去病感到驚奇的是，桌上菜肴，半數是自己最愛吃的。
趙夢卿酒桌上連連恭維霍去病，還有意無意間向霍去病介紹自己的小女趙雅芳。
霍去病只好點頭示意，收斂自己的鋒芒。
哪知趙雅芳卻潑辣得很，絲毫不給霍去病好臉色。
“霍將軍，你就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雅芳將來可是要嫁給兵仙大人的。”
趙夢卿一拍桌面，怒斥自己的小女兒：“混賬，給老夫住口！”
霍去病才與李清照分開，心中所思所念，全是那清麗少女。
霍去病聽完趙雅芳的話，也不正眼看人，斜著眼道：“既然喜歡，等以后我把他的人頭送給你。”
“呵！就憑你？”趙雅芳起身就走。
霍去病也放下碗筷，與趙夢卿抱拳告罪一聲，便走出趙府，往夢州邊境處奔去。
霍去病走后，趙夢卿一巴掌拍在自己女兒臉上，怒道：“你這孽障，平日溫文爾雅，怎地今日偏要如此潑辣，折老夫面子！”
趙雅芳淡淡一笑：“父親，爺爺叫你去后堂！”
趙夢卿還在氣頭上，徑直往后堂走去，穿過長長的回廊，鄒恩大約一刻鐘，終于來到所謂的“后堂”。
后堂是一個獨立的院落，亭臺布局，山水安放，獨具雅趣。
趙家老家主趙裳正盤腿坐在金絲軟墊上，手中捧著一個暖爐。
見趙夢卿走了進來，趙裳睜開渾濁的眼眸：“把信拿來我看看！”
趙夢卿恭敬地遞上李玄的書信：“父親，孩兒不知陛下此舉何意？”
趙裳看罷書信，便隨手扔到身前的紫金瑞獸香爐中。
“這第一句，是在說我趙家為了謀私大量扶持士子上位，他很不高興。”
趙夢卿聞言皺眉道；“可這信中說的明明是夸贊兒臣的話啊？”
趙裳不理會自己的兒子，繼續說道：
“這第二句，說的是我趙家每年上繳賦稅太少，并不合他心意！”
趙夢卿神情開始凝重。
趙裳繼續道：“這第三句，說的是我趙家獨占鐵礦百年之久，他要分一杯羹，至于分多少，信上不是說了嗎？分一半！”
趙夢卿臉色大變；“父親，這鐵礦是我趙家立族之根本，萬萬不可假手于人啊！”
趙裳瞥了一眼失態的兒子：“這第四句，邀你進京，是要以你為人質，逼趙家就范！”
趙夢卿如墜冰窟，不再言語。
趙裳嘆了一口氣；“為父垂垂老矣，還不知幾年能活，你又偏偏不成器，等我走后，家主之位讓與雅芳，你退居幕后！”
趙夢卿想起自己那女兒：“父親，雅芳還是一個孩子，怎能執掌得了偌大的趙家。此事萬萬不可兒戲啊！”
趙裳嗤笑一聲：“你以為雅芳為何要在餐桌上故意提及韓信，激怒霍去病？”
“如果只是簡單的褒獎信，陛下大可命令禮部傳書，或者身邊親衛來送。陛下為何要派霍去病前來送信？無非因為霍去病是他的侄子，見霍去病如見他；霍去病還是大楚欽封冠軍侯，主掌軍部一方兵馬，霍去病親臨，如大楚軍部親臨；霍去病還是鎮守我夢州的大將，抬頭不見低頭見。”
“陛下，的意思很簡單。他要搞我趙家，很容易，勸我們識趣點！”
“今天來的是霍去病，保不準今后來的就是霍去病身后的冠軍飛騎！”
趙夢卿愣在原地。
“你啊你，若是有你女兒一半聰明，何苦為父日日操心！”
趙夢卿問道：“父親，那霍去病知道此事嗎？”
趙裳搖了搖頭：“應該不知道，估計就連兵部也不知道，不然不會任由陛下如此行事。不過雅芳適才在餐桌上這么一鬧，霍去病心里大約能猜個七七八八！”
趙夢卿顯然不信，趙裳怒道：“你敢小看一個弱冠之前便已封侯的將軍？你該不會以為我朝堂堂冠軍侯只會打仗吧！”
趙夢卿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羞愧地低下頭顱。
“父親，現在如何是好？”
“如果為父所料不錯，三日之內，朝中太監便會來傳旨，旨意內容無非是封你一些嚇唬人的虛職，比如什么太子少傅之類的。”
“那孩兒要領旨進京嗎？”
趙裳一瞪眼；“進什么京？你生一場病不就行啦？”
“哦哦，父親高明，孩兒佩服！”
趙夢卿臉上寫滿憂慮：“父親，那我們今后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雅芳不是已經在酒桌上告訴霍去病了嗎？把我趙家逼急了，大不了就轉投韓信！”
“但是我趙家畢竟立足大楚，若是徹底與朝廷撕破臉皮，也得不償失。”
“你即刻修書一封，回復我們的皇帝陛下，大致內容就說你身染重疾，感謝陛下恩寵，今年夢州鐵礦產量頗豐，不日便有五十萬斤生鐵運往京師！”
趙裳說完之后便揮手讓趙夢卿退下。
趙夢卿出了房門，剛好遇見自己的小女兒，趙夢卿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趙雅芳朝自己父親施一萬福禮，便走入趙裳房中。
趙裳見趙雅芳到來，臉上露出笑容，招手道：“雅芳，快做，屋內溫暖一些。”
趙雅芳嘆道：“爺爺，父親總是這般性子，早晚會出大事！”
趙裳笑道：“不是還有你這丫頭嗎？爺爺留給你的東西，你記得收好，千萬不要讓那不成器的兒子知曉！”
趙雅芳淺淺一笑：“不勞爺爺費心，孫兒知道啦！”
“海州張家、青州曾家，雁州王家，三家居然為了朝廷那么一點賑災餉銀為難當朝尚書令范仲淹。你且看好，等范仲淹騰出手來，有這三家好果子吃的。保不準，三家會從我大楚版圖上徹底抹除！”
趙雅芳吃驚道：“孫兒對三州之事也略有耳聞，這范仲淹，當真不愧其先憂后樂之名，略施手段就把三大家族玩得團團轉！可是三家再不濟，好歹經營百年，底蘊深厚，不至于如爺爺所說那么不堪吧？”
趙裳感慨道：“如今立于我大楚朝堂這些公卿，隨意提出一個放在歷朝歷代，哪個不是宰相人選？三家在三州囂張跋扈慣了，況且家主又是守成中庸之輩，如你父親一般，目光短淺、自視甚高。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況且朝廷對門閥的態度一直含糊不清，說是讓門閥中人做官吧，也讓，但是最高不過四品。更別提軍隊了，就拿我趙家來說，在衛青霍去病麾下任職的軍官不下百人，可軍職最高不過中尉，掌五千兵。”
“如今門閥真正立足之處，在于底層和中層，在于資源。我們掌握了土地，便掌握了百姓，我們掌握了讀書人，便掌握了能治理百姓的人。”
“現在朝廷與韓信勢同水火，雙方厲兵秣馬，相信等到十月左右，雙方必定會有一方按捺不住，率先動手。”
趙雅芳笑道：“按理來說，兵仙再厲害，以一州之地戰一國，也絕無勝算可言。可是如今卻不好說了。大楚周邊各國蠢蠢欲動，都把大楚當成一塊肥肉來看待。假若他們是有意配合韓信，那朝廷必敗無疑。”
趙裳朝著自己孫女贊許地點了點頭：“雅芳你能看到這一層，已經遠遠超過你父親。可是局勢比你想象的還要混亂！”
趙雅芳疑惑道：“爺爺，這是為何？”
“我大楚將星薈萃，雖然幾次出兵討伐諸國都以失敗告終，但這是天命，無關兵法。可諸國若是憑此就認定我大楚可欺，那便是癡心妄想。不提還在朝堂中的李靖、岳飛、周亞夫等尚是壯年的名將，就是年輕一代，也有陳慶之、藍玉、霍去病之流，即便是早早解甲歸田的老將，也有廉頗、關羽等輩。他們隨意一人，滅一國如同喝水飲酒，彈指一揮間而已。”
“他們單對單或許不是韓信對手，但是面對其余國家的軍隊將領，用老關羽的話來講，就是插標賣首而已！”
“如今我大楚正處于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稍有不慎，我趙家數代心血便毀于一旦。雅芳。你即刻命人送三十萬斤生鐵入羽州。記住，一定要繞過衛青霍去病兩叔侄的視線。”
趙雅芳笑道：“好的。不過爺爺，你這兩頭押注，可不厚道啊！”
“雅芳，你且記好。咳咳咳！”
趙裳也許是說太多話了，一直咳嗽不停，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趙雅芳著急道：“爺爺，你不要再說了，雅芳明白，雅芳一定會保住我趙家基業的！”
趙裳掙扎著說道：“這一場戰爭，來得太過于蹊蹺，先是皇帝李玄無緣無故逼反韓信，再就是韓信還真的打算起兵。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爺爺老了，看不清局勢。”
趙裳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按爺爺的性格，應該孤注一擲，全壓韓信的。之所以選擇這種兩邊都不得罪的下下之策，就是因為局勢太亂。”
趙雅芳靈機一動，突然想清楚，便接過話來：“若是尋常人做這種兩邊討好的選擇，一定是下下策。但我趙家不是，我趙家有資格，也有實力做出這種看似昏庸的選擇。全因我趙家基業太大，大到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戰爭的局勢。”
“如今局勢混亂，沒有人敢輕易下注，所以爺爺你所謂的下下策，對于現在的趙家而言，或許是上策。”
趙裳連連點頭：“好，很好！”
可是任憑兩爺孫算無遺策，也架不住八個月后衛青突然發瘋，帶軍強闖趙家府邸，帶走了趙家家主和一干嫡系子孫。
衛青的到來讓趙裳徹底傻眼。趙裳先是修書京師，嚴詞斥責衛青，李玄看到之后也十分惱火，老子正在對付其它門閥的叛軍，況且趙家對大楚也有示好之舉。你衛青非要在這種關頭橫插一腳，去招惹趙家。就算你想招惹，那也等我先平定其它叛軍吧！可是李玄哪知道衛青的想法，李玄更加想不到衛青敢拒絕自己派來的使者，回到宮中對著衛子夫一通臭罵，結果被衛子夫反懟回來了。
趙裳見朝廷這條路走不通，又修書給韓信，韓信很快回信：“趙老切莫擔憂，待韓信兵臨夢州，破開龍城。只是韓某如今刀不鋒利馬太瘦，恐難一戰功成。”
趙裳明白，這是趁火打劫的。
趙裳無奈之下，只好派人詢問衛青，想要什么？
趙裳也是無奈，半截身子埋入黃土中的老人了，臨老還要為子孫東奔西走。
于是，源源不斷的糧草從趙家手中運往龍城。
其實趙裳可以不選擇交換，但是自己的接班人趙雅芳也被衛青打包帶走了。
趙裳也是聰明，沒有直接問衛青索要趙雅芳，而是想著先把小輩贖回來。
可是衛青也是比猴還精，偏偏就不放趙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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