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為美好群星獻上祝福 > 第六百一十七章
  質量。

  速度。

  左吳忽然發現自己有閑心思索“萬物的終結和停滯”是怎么一番模樣了,甚至有閑心去思索神學,去想象這世上多了一個神靈會是怎么一番模樣。

  不,用不著想象,區別如此明顯,簡直是肉眼可見——

  最直接的,是周圍所有物體的運動都在放緩,變慢。

  萬物好像都成了在空中盡力掙扎的老鳥,拼盡一切飛行只為了逃脫衰老,卻注定徒勞,只能看著昔日能輕易凌駕的地面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無可挽回。

  放緩的萬物在失速,在墜落。

  在墜落的事物中,卻還包括著大汗與教宗身上的所纏繞的昏黑。

  那漆黑在消散,是人為掀起的引力也屈服于了自然,以及自然之上的,構成這個世界的最底層邏輯。

  是了,左吳了然,釋放燃蘿,便是相當于給這個世界的運行邏輯的底層添上了新的規則。

  無論教宗和大汗所掌握的手段究竟有多強,前一瞬間所擁有的是多么滔天的氣焰,卻在此時此刻,在世界底層規則都被改寫的當下,便是統統化為了白茫茫一片的空。

  左吳甚至能用余光看見,大汗的本體在先前其實已經乘著漆黑的浪潮趕到了自己身邊,他已經朝自己伸出了手,就差一點點便能拉住自己的后衣袖了。

  就差一點點,幾厘米而已。

  這本是一件好事,正面襲向姬稚,讓一向要強的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的黑暗消散消失,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飲鴆止渴般的好事。

  迫在眉睫的危機解除,左吳本下意識想松一口氣,可忽然發現,存在胸腔中的這一口氣開始凝滯,開始賴著不走。

  世間無數本在躁動的分子原子電子,都開始變得慵懶再慵懶。

  左吳本想轉過頭去看看姬稚的情況的,卻忽然悲哀的發現自己做不到。不如說眼下,自己還能繼續思考都是個不得了的奇跡——

  作為血肉生靈,自己的身體理所當然算是這個世界上經由自然所演化出的,較為復雜的系統了。

  世界的底層邏輯都被改寫,就像釜底抽薪一般。任何建立在過往基石上的上層建筑都該轟然坍塌,不留蹤影。

  可自己還能思考。

  難道思想真的是這個世上最頑強的東西?蘆葦一樣,生生不息。

  左吳忽然想起了一個說法,就是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死亡,只會停留在思維消失的前一瞬,被無限且悠遠的拉長。

  拉長也好。

  至少自己還能用眼睛看看周圍的萬物,也能盡力聽聽身后的聲音。如果能聽到聲音,至少能聽到一點點關于姬稚的安危和動向吧?

  可萬物凝滯的當下,真的還能有聲音的存在么?

  左吳頹然,只能奮力動用自己全部感官,想要感知哪怕最細微的一絲動靜。

  可惜,感官也是神經的電信號所生,而電信號當然不會逃脫萬物凝滯的范圍和命運。

  自己身體如今的感受就是明證——自己應該窒息,應該痛苦了。但沒有,身體傳來的只有麻木,仿佛將要入睡,所有痛覺都將被屏蔽的麻木。

  這不該是結局。

  還真有些不甘心。

  麻木的最后。

  左吳只想盡力動一動自己的眼眸,來看一看自己親手所釋放出的燃蘿。

  作為神靈的她,當下是什么神情,什么模樣——是獲得自由的興奮,還是玩弄了眾生的洋洋自得?

  不甘的內心雖然強烈無比,但左吳能稍許動一動自己的眼眸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了。

  左吳猶記得自己撕開容納她的容器時,只覺手指已經不再屬于自己。是因為自己的指尖觸碰到了那團光亮的本質,像是想以凡人的污濁去沾染神靈的純粹一樣。

  燃蘿沒走,她居然還在原處,甚至在左吳眼中,她依舊有著類人的外型,像剛破殼的雛鳥,有些驚慌的打量著這真實的,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世間會因為自己的出世而凝滯如斯,一如小孩子不會得知,這世界會因為自己的誕生而發生什么樣的改變。

  左吳也忽然知道,為什么自己撕開她容器的一瞬間,會覺得自己的指尖不屬于自己了——是燃蘿用她的手輕輕捏住了自己伸進容器的手指,十指相合,如是而已。

  此時相合的,還有左吳和她的眼神。

  她用眼神試探:我把世界搞成了這樣,你會怪我嗎?

  左吳想搖頭,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對,怎么怪燃蘿?在夢中夢里,她已經朝自己發出了警告,說清了釋放她會有風險。

  甚至當下,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有什么能力。作為神靈,甚至會朝自己這個血肉生靈表達歉意。

  該誠惶誠恐的是自己。

  左吳用眼神告訴了燃蘿自己的想法,手指相合之下,這點小小的情緒的傳達并不算難。

  燃蘿眨眨眼睛,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什么重擔,又深深看了左吳一眼,輕輕呼了一口氣。

  呼,吸。

  神靈也會呼吸。

  剎那間,在接觸到她的氣息的一瞬,左吳只覺得自己皮膚之下的的寸寸神經都一齊炸開,好像悶久了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這般暢快。

  燃蘿和左吳都愣住。

  什么叫特權?為他人所不能為者便是特權。

  燃蘿的特權就是這般?一呼一吸之間就能左右物質的運動與否,時間的前進與否。便是燭龍,呼為夕陽和北風,吸為朝日與暖流。

  左吳差點要放下心來了,能動就好,自己能動就好。只要一切不陷入停滯,那就還有希望,至少自己能回頭看一眼了。

  燃蘿還在悠悠的呼氣。

  左吳的眼睛頓時陷入了一瞬的迷離,他還在思考,可思考的內容卻像是倒帶的錄像帶一樣:

  了眼看頭回能己自少至,望希有還就那,滯停入陷不切一要只……

  燃蘿勐地意識到什么,她趕緊屏息,停滯又一次緩緩降臨,卻能讓左吳得以正常思考。

  左吳也是愣住,忽然想笑,想無比大聲的笑。

  哈哈,對啊,燃蘿是與圓環相對的,象征過去和終止的神靈。

  她的呼吸是能讓物質重新流動起來不假,卻是呼氣之間,時間倒退倒流;吸氣之時,世界停滯不前!

  自己還能思索,自己大腦中的電信號還能推著自己的思維繼續前進,乃至世間的萬千物質還能向前流動的緣由,便只是燃蘿剛剛降生,她的力量還不強的緣故。

  她的力量還在增強,幾秒鐘后,自己將被剝奪思考的權利,只能看著思維倒退,卻根本意識不到。

  或許銀河的其他地方,燃蘿自然敵不過圓環的強大,時間還能勉強繼續往前。但在距離她這么近的當下,自己絕無幸免的可能。

  余光中,連大汗的眼眸都流露絕望。

  到這里就結束了嗎?

  左吳在心中嘆息,又一次艱難抬起眼眸,看見燃蘿還在屏息,她也在觀察自己,眼眸流露哀求。

  哀求自己什么?

  是了。

  左吳閉了下眼皮,重新睜開,知曉燃蘿的訴求——

  不要向她流露一絲失望的神色。

  不要覺得她的誕生是個錯誤。

  ……不要像燎原的灰風一樣,自始至終都不用正眼去看她。

  左吳覺得自己做到了。

  證據就是燃蘿肩膀顫了顫,屏息之下,似乎有晶瑩的光點自她眼角灑下。

  屏息?

  忽然。

  燃蘿看到了她的手還在與左吳十指相合,她想到了什么,她呼氣之間,時間倒退倒流。所以,她轉頭,終是向大汗呼出了最后一口無比濃烈且芬芳的氣息。

  大汗甚至來不及掙扎,其身軀瞬間褪色,成了燎原的灰風的模樣。

  左吳也沒來得及細想,卻只見燃蘿滿意的點頭,隨后面露渴求,牽起了自己的手,引導著自己的手指,引導。

  然后,左吳發覺自己的手指,被燃蘿緩緩引導至了她纖細的脖頸上,觸感如此細膩,纖細。

  而后,一股來自神靈的,無可阻擋的命令傳來,左吳只覺自己的手指又一次失控,居然狂暴且暴虐的掐緊了這抹細膩且纖細!

  什么?!

  燃蘿不能呼吸了,她的手覆蓋著左吳的手指,因為窒息的痛苦,指甲深深嵌進左吳的手背。

  可她臉上的渴求更甚更深了,嘴角甚至在窒息的痛苦下浮現扭曲的笑意,嬌艷又易碎。

  左吳想松手,但手指的控制權依舊在燃蘿那里,終究沒有歸還。

  以她的窒息為中心,停滯和回朔形成了吊詭的平衡。左吳還是不大能動,姬稚的情況依然尚不明朗。

  但重新歸來的燎原灰風卻跌落,她眼睛閃爍變換,她在嘲諷:“你,在,做,什么?!”

  說著,燎原的灰風擬態出了刀鋒,可以侵入人體分子間隙的刀鋒,經由燎原的科學家日夜鉆研,終究能殺死左吳的刀鋒。

  “住手,”是小灰的聲音,小灰重新凝出人型,站起:“結果你終究是這么選的。”

  “因為我終究是燎原的灰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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